儿时盼着过年,是年前一个又一个的仪式感增添了我们对过年的强烈期盼,其中的杀年猪甚是隆重,是惊动整个山村的大事,也是家里的一桩喜事。那天是特意挑的黄道吉日,还邀请了家里最亲近的亲戚来家里一同庆祝,真可谓喜气洋洋的一天。
那天,爷爷和父亲母亲会很早就起来做准备,连我们五子妹也会比往常起得早些,因为兴奋,因为新奇。只是家里那头准备杀的那头猪让我们有些怜惜,头一天晚上还在津津有味吃着猪食的它怎么会想到第二天就得被宰杀呢?
当我们跟到猪圈里时,村里请来的几位壮汉已经开始对准那头最肥壮的猪下手了。只见他们一人拿着一个大簸箕在赶猪出猪圈,之后的一路上,他们都靠簸箕围堵着那头呼噜噜喘着粗气的猪不乱跑,以引向宰杀地赶去。肚皮都快贴地的憨态肥猪就那么懵里懵懂地来到了它的生命终止地,也即将贡献它最宝贵的资源来福泽这个庞大的家庭。
那头怯生生只想逃走的可怜猪还在嗷嗷叫着,可连片刻休息的机会都没给就马上被几位壮汉一同上去捉去,只见他们猛扑上去,两人捉猪脚,一人抓猪耳朵,还有一人拖着猪尾巴不放。此时的猪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那叫声更高吭也更急促了,四只短粗脚在胡乱蹬着,还昂着圆滚的头,瞪着几乎要眯成缝的小眼在不断挣扎着,好像在喊“救命呀!”
可猪的命就是那么短,且越会吃越长肉的命越短,此时这条猪是否后悔自己平时太贪吃又太懒了呢?否则隔壁那头比它年长的也还好好活着呢。但这头猪也是庆幸的,因为它的肉是用来祭祀和过大年的,比其他猪的仪式感强些,意义更大些,这头猪可谓生命之绚烂的最好写照。
那头猪最终被抬到了由长木凳拼成的杀猪台上,几位壮汉已经被这头还在顽强抗争的猪折腾得满头大汗了,可他们还是紧紧拽着猪,不敢有丝毫松懈。斜躺在杀猪台上的猪咧着那张贪吃的大嘴,露出黄牙还在嗷嗷地大声叫着,它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声音是那么悲凄,鼻孔也还在呼哧呼哧地冒着热气。怪可怜的样子,看得我们既心疼又害怕,可接下来的那一幕更恐怖。
只见村里有经验的屠夫已磨好锋利的杀猪刀,只见他一手高高持着亮晃晃的刀,一手撸着猪的肥肚皮,一只脚搭在凳子上,就那么“嗖”地一刀下去,随着猪最后那响彻整个山村的凄厉之声,只见鲜红的猪血喷涌出来,像从喷泉口喷出来一样,大部分都喷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大木盆里,有些溅到了地上,有些溅到了屠夫的身上与脸上。整个场地充满了血腥味。很多孩子早吓得猛“啊”了一声,捂着脸不敢再多看一眼。那头膘肥的猪也就那样完成了它的使命,同时也承接它作为年猪的高光时刻。
接下来,架在盆里的安息猪还得经受开水的烫毛与拔毛阶段,最后还得吊起来开腔清理内脏。切成块的猪肉,得挑出最好的部分送给来赴宴的客人带回家,那天的几桌饭菜也大部分是以香喷喷的猪肉为主,让客人和帮忙的村民及我们全家都过足了一年来难得的荤瘾。剩下的肉除了留作过年用之外,其余的都被爷爷抹了盐巴,腌制一段时间后得挂在灶台的阁楼上用柴火熏成腊肉,那将是我们一家在新年近一年的主要荤食及食用油的来源。
杀年猪的意义非凡,猪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吉祥物,象征富饶和繁荣,因此,杀年猪被认为是一种祈求来年农作物丰收的仪式。杀年猪也有感恩大自然馈赠的情怀,带着感恩跨入新年就会获得更多福报,且一旦杀了年猪就开启了迎新年的标志,备新年的节奏也逐渐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