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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
远处的树在即将到来的夜所预备的黑暗中显得是那么的渺小,还没有一个人高,尽管看轮廓那是一棵大树,或者更准确的说,那一片树都是大树。
张玉福猛的一口抽完了剩下的烟,随后一边猛烈的咳嗽一边把烟头扔到脚下再用脚踩灭。那树好像还没自己高,张玉福心里想,尽管他的个头在村里已经算是很低了,但他又清楚的知道那片树林是隔壁村的,是附近几个村少有的大片很高很大的树形成的树林。
夜悄悄地爬上了树梢,微风吹的树叶沙沙做声,但已经看不清了树叶的轮廓,树上方更高的天空倒是显得有些许的光亮,但那是什么也没有的属于空白的光亮。
张玉福下意识的往左看了看,东面和前方一样,都是越来越多的雾灌进了属于黑暗的容器里。右边也就是西边隔了一小片空地便是一排整齐排列的大门,往常的时候时常有小孩子大喊大叫着从这个门跑出来再从另一个门跑进去,但现在那里一片冷清,那些门洞形成的黑暗正像一个个墓碑。
对于大门前的冷清这种状况,张玉福很能理解,现在这个点正是晚饭的时间。各家各户虽不一定一定有吃饱饭的条件,但生起火,随便的蒸煮一点可以吃的东西暖和暖和还是必须的。
张玉福觉得现在的日子已经好多了,他还记得在自己做孩子的时候,并不是每天晚上都需要或者说都有必要生活做饭的,起码现在每顿都有的吃,并且吃馒头的日子比以前也是明显的增多了。但这只是他的想法,儿子昨天晚上的大喊大叫还是让他很是苦恼,他倒不是不理解儿子的想法,谁不想顿顿白馒头,谁不想顿顿有肉吃,可日子也得一天天过啊,儿子没有经历过那些还不如现在的日子,自然现在的日子在儿子的心里就是最差的。
张玉福不耐烦的拿出一根烟擒在嘴里,点燃了火柴,却没有把它送到烟的位置,直到火柴棍将要烧完,张玉福才警觉的把火柴扔掉。儿子的想法是对的,可世世代代的人有哪一辈子又不想发财,不想富贵呢,可每一代人不都这么想着过来了了吗?儿子非要做出些改变,而这改变是他这辈子的人想都不敢想的,这让他该怎么办呢?他是一家之主,完全依了儿子,儿子走了,儿媳还会在吗?孙子怎么办?
大门正对的是三开间的土墙房,西侧是一间单独的厨房,东侧也是一间跟厨房大小的房间,这是专属于张玉福两口子的房间。自从儿子结婚正房的三间已经完全归了儿子儿媳,这也是村里独生子常见的搭配,如果是两个儿子的老两口可能还要找个地方简单搭个房子,总之不和儿子们在一块就是了。张玉福把那根没有抽的烟重新放回兜里,浪费不是他们这辈人的习惯,更不是他的。儿子儿媳里屋里已经没有了灯光了,显然已经都睡下了,只有东侧的房间从窗户缝隙里传出来闪闪烁烁的光亮。
“饭还有点余热,你快吃了吧!”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看到他进屋,也没看他只是指了指房间中央的一个小桌子。
“你干嘛非要跟儿子闹呢,他可能也只是说说而已,娃还那么小,他也不可能说走就走不是,就你这个脾气,非得挣个对错!”女人径自坐在一个椅子上,两只手放在两只膝盖上,一边说一边轻轻拍了几下!
张玉福咳嗽了两声,嘴动了动却没有说啥,他撇了一眼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女人,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回归
一条大路从村子边上穿过,正好完全侵占了张玉福家的院子。在钢铁机器十几分钟的推动下,他家的房子化成了一堆风一吹就随风飘散的白土,不过这些张玉福已经看不到了,就在儿子走后的第二年,张玉福就因为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导致身体越来越差,最后更是在一次意外倒地后再也没站起来过。
儿子不负责任的离开,丈夫不负责任的撒手人寰,命运的刀子没有因为女人满是皱纹的脸而停止在女人脸上划刻皱纹的速度。儿媳是不是的在婆婆面前不留情面的抱怨,语言里更是直截了当的计划着自己离开的打算,但随着小孩子的长大、上学。儿媳的抱怨也越来越变得有气无力,更像只是一种情绪的表达,每当这个时候,女人都会在心里默默的下定决心,一定要为这个家,为孙子,为儿媳,加倍的努力,而儿媳对这个家和对自己的所有不满与抱怨也都变得理所当然。
院子充成了大路,就在大路的东边也就是以前张玉福看着黑暗慢慢笼罩的那边,现在盖了一片民房,用来安置被修路机器推成了一片废墟的人家。张玉福家的房子正好分在了路边,楼上楼下两层,每层都是三间。
婆媳两人刚开始开了个面馆,一年到头两个人忙的要死,却也落不下几个钱,不知听谁那么一说,说是现在旁边的建材市场开起来了,以后做生意的更多了,会有很多外地的老板来这里做生意,总要在这里过夜,开个旅馆,省心又省事,每天也就是换换床单被罩的事。婆媳两个一听,觉得靠谱,但是留出一间客厅,一间自住,剩下也只有四间,太少了。由于附近有些人家擅自加盖了一层,好像也没什么事。婆媳俩一合计,也加了一层,这样总共七个房间,旅馆也就这样慢慢开了起来。
建材市场逐渐繁华起来,这种繁华从这条新修的大路就可以看出来,婆媳俩开饭店的时候,大路两旁还没有路灯,夜幕降临宽阔的大道更是很多天才会有一辆车闪烁着车灯一晃而过。随着旅馆开起来后,不知什么时候,大路两旁撞上了路灯,天不怎么黑的时候路灯就亮了起来,直到太阳升的老高,路灯的光一点也不起作用的时候,才丝毫没有引起路人注意的灭掉。女人说这太费电了,儿媳却说女人不懂,这才是经济发展,每天晚上就算再晚他们也能看到有车快速的从门前删过闪过,车牌号上的字更是经常出现那种让她们讨论好久不讨论不出到底念啥的字。
大路两旁修路时栽种的树木,每年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但如今再和修路时相比,那变化已经不是一点半点了,用个拟人化的说法,说成是女大十八变则一点也不夸张。高大笔直的树木在阴雨天看上去像是道路两旁的卫士,太阳当空的时候则在半条路上投下连接紧密的阴影,为本地这些不开车的人提供了行走在道路上的便捷。
道路一旁是修路时为了垫高路基而沿路挖出的深坑,在北方少雨的季节里,每次下雨依然可以存下不少的雨水,像一条沿路的小河一样,成了路两旁村子里的孩子经常玩耍的场所,道路很直,这跟北方的地形比较少河流的缘故,看起来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但事实上在某个时刻,正确本身却发生了错误。
那是一个夜已经很深的夜晚,儿子和婆婆都早已经吃完饭睡下。儿媳因为还有一个定了房间却还没有到并在电话中确定要到的客人,所以在客厅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那是一个南方人,这是客人自己介绍的,说话不清楚,一句很简单的话往往说了好几次,儿媳才能完全弄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最后,儿媳把他带到了房间。
当一摞又一摞的钱放在儿媳面前的时候,这个来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男人除了说话让儿媳特别反感之外,其他无论长相还是礼节并没有让儿媳讨厌,甚至还有些欣赏。特别是,这个男人在看到墙上儿子的照片在得知儿子还在上初中的时候,特地的从自己包里拿出了一大包玩具,那些玩具里面甚至有一些是儿子平时逛商场的时候想要买自己却由于价格的缘故没有买的玩具。经过男人反复的解释和儿媳反复的理解,儿媳知道了男人是一个生产玩具的老板,来这边是为了在这边寻求来办工厂生产玩具的机会。在儿媳看来这个人仿佛一点也不在乎钱,他摆弄钱的姿势就像儿子摆弄自己的作业本,嫌弃的姿态大于爱护。
整个过程儿媳并没有主动配合但也没有不配合,在男人让她把那几摞钱收起来之后,她就下定决心任凭男人处置了。事后,当女人回忆当时的感觉的时候,她更觉得自己像是被服务的一方,仿佛那个付钱的是她,十几年没有接触过男人的她,时不时把那晚的场景在脑子里翻出来温习一遍,甚至她还在期待着男人的再次到来,甚至她想好了如何告诉男人他上次付的钱足够多所以这次就不用付钱了。不过,男人再也没有来过,附近也没有出现男人口中所说的玩具厂,倒是儿子经常问自己什么时候再买一些类似于赠与的那种玩具。
男人和女人之间要达成一些约定性的事情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儿媳就靠着这个眼神在她看的顺眼的过客中间寻找自己的猎物,儿媳拿到的是钱,而在那些男人的眼中儿媳也是他们的猎物。
太阳照射着大路两边的高大的树木,树叶交织在一起在路上形成了鲜明的大大小小的斑点。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路上,同时拖着的还有他的一个从外部看脏兮兮的帆布包。唯一不为人想象的是,也是只有男人自己才知道的是,包里装了很多很多的钱,多到足以使男人到任何一个地方改头换面并很舒适的生活下去。但男人的心中是有了目标的,不然他也不会千里奔袭来到这个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突出也不显眼的小县城的边缘。
男人在这附近晃荡了几天,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这里的人对这样的不突出的人已经习以为常了,他们更为关注的是那些挂着外地牌照的豪车,每次都会议论他们来自哪里,车里的人应该多么多么有钱!
湮灭
男人盯着完事后正在数钱的女人,心里的滋味很是复杂,他心里对女人所有的愧疚感在刚才激情的过程中已经消失殆尽。
“正好,老板!下次还找我啊,保证让你满意!”儿媳兴奋的说着,并准备收拾收拾衣服准备离开!
“你难道就这么走了吗?”男人强压着愤怒以不可思议的口气说。
“老板是还要再来一次吗?”儿媳把确定了数额的钱装到了兜里,抬头有些怀疑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再来一次的客人她也经常遇到,但这都穿好衣服付好了钱才要再来一次的,让她觉得挺怪异的。
儿媳看着男人觉得他的目光有些瘆人,男人也看着她并不说话,她心里感觉很不舒服,便要准备离开。但她却没有防备男人麻利的从床上爬起来并一把抓住她,依靠自身的重力把她扑倒了床上,她想大喊却被扼住了喉咙。
“我现在告诉你,你为什么不能走,因为我是张胜杰,我是张胜杰,是你的男人!”男人由于愤怒眼珠子向外凸着,他一边说一边加重了手上的力气,但他并没有感觉到。
火车上的张胜杰总是把头望向窗外,别人说话他也不搭话,他把包放在自己腿上抱在胸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放在座位上方的货架上。此时的张胜杰还在愤愤不平,这么多年他在他们家当上门女婿,对长得一点也不好看的妻子言听计从,在他们家的工厂里死心塌地的干活,自己的孩子经常不是在妻子父母的身边就是妻子带着全国各地的旅游,自己就只有工作工作,连爸爸孩子都不愿意叫,这肯定是她没有教,这毫无疑问。甚至对于妻子的父母让孩子叫他们爷爷奶奶,张胜杰都没有丝毫的反对。这次他只不过是拿自己应得但平常都是上缴给妻子的那份钱给自己买了辆并不怎么样的车,却被他们一家人赶出家门。走的时候,妻子把孩子带到了房间,他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孩子叫上一声爸爸!虽然他老丈人把他这么多年的劳作变成工资给了他,钱确实不少,装满了一个小袋子,可他这么多年只是一个打工仔吗?
张胜杰看着外面一闪而过的房子,一个接着一个,更有一片一片的田地,种了什么农作物张胜杰还没来得及看清,它们就逃开了。火车里有推小车卖东西的在扯着嗓子喊,这一切都让张胜杰感到无比的烦躁和郁闷,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不是吗?但他偏偏就是这样的结局!张胜杰握着包的双手不断的用劲,仿佛是对这不公平的一种抗争,但包的材质很好,任凭他怎么用力,包依然完整无损!
房门突然被撞开,几个人冲过来把张胜杰从儿媳的身上拉开铐上手铐按在地上。此时,虽然没有了张胜杰的控制,女人最终也没有起来!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月光透过窗户射进来,一切都仿佛成了一个不能发出声音的个体。直到一个勉强才能走路的老人,用惊讶的声音喊出那句“胜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