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南宋末年,秦岭余脉。
“阿娘,你看我刀法怎么样?”
清脆的竹枝在稚童的手中好似一把锋利的长刀一般上下挥舞,而那一旁的妇人则是微笑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不言不语。
不久,待到稚童气喘吁吁的时候才他依依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那把长“刀”。可也不知是怎么的,那稚童的情绪竟突然变得有些低落起来。
他只是望着山下的那条屋前小路,呆呆的愣神。
妇人像是猜到了孩子的心思,于是便上前轻轻地抱住了他娇小的身躯。
看着自己阿娘的安慰与逗弄,稚童这才算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不过转瞬即逝,只见稚童撅着小嘴问道:“阿娘,你说阿爹回来的时候真的会给我买糖葫芦吗?就是镇上的孩子们总是会吃的那种。”
妇人当即点头,然后笑着在稚童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稚童吃痛,连忙伸出白嫩的小手狠狠的揉搓了起来。
“阿娘,我想听曲子了。就是那天你独自在家门口吹的那个。”
一听到这,妇人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不太自然。这稚童哪里知道,他想听的曲子其实也是那人最喜欢的,只可惜…
笛声起,风飒飒,耳边仿佛传来了那些隐藏在妇人脑海中的记忆。
“容然,对不起。我有我的路要走。只有江湖,才是我的家。”
女人呆呆的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不知道该怎样去留住他。如果她能说话,也许在这个时候会嘶吼、会怒骂、会埋怨这个男人的一切!
当所有的伤心与哀怨化作了笛声,男人这才停下了他的脚步。
不过也只是短短的停留,曲罢,人终散。
“阿娘,你哭了?”
(二)
半年前,洛阳施家。
刀光剑影,雷声滚滚,自那宅中仿佛传来了惊天骇地的厮杀!
二更杀人,三更摇曳在风雨,男人傲然的看着脚下的所有尸体。
望着传来啼哭的厢房,他紧了紧手中的那把残刀…
突然男人仰天怒吼:“贤弟!你的仇,我报了!弟妹跟孩子今后会好好的生活在乡下,从此不会再问世事。而我,将会带着你的残刀登顶整个武林!让所有人都知道,残刀之名!”
从此之后,整个中原武林消失了一个施家,出现了一个残刀。
残刀一路自洛阳一带开始横扫整个武林,一时间所有人闻刀即颤,见人则散。他的所到之处无不是战绩斐然,残刀之名可以说是凶威鹤唳!
虽然残刀之名在江湖上声名赫赫,但是其也有着自己的处事原则。
凡烧杀抢掠者,杀!为祸武林者,杀!贪官污吏鱼肉百姓者,杀!
因其义举多为百姓,故而坊间大多口口相传其为——“残刀大侠”!
往往复复,已然十八年去矣。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残刀之名由盛转衰,渐渐的江湖上虽有其偶尔的传闻,但是也仅仅只是传闻而已,从未有人再见过残刀本人。
有人说残刀大侠功成名就,退隐江湖。
也有人说其练刀痴疯成魔,自绝于翠竹林。
当然,传说就是传说,不过是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三)
转眼间,又是一年翠竹青。
此时长大成为青年的稚童,早就没了当年的顽劣。
望着碑上阿娘的名讳,青年止不住的泪水顺着脸颊割断了他嘴角的悲伤。
“阿娘,孩儿就要离开了。求您答应孩儿,一定要在家好好照顾自己!”
说罢,青年便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几声响头!
起身转身只在一瞬间,青年便坚定不移地朝着家门前的竹林小道走去。
穿过竹林,走过田间,他的耳边仿佛再一次地传来了阿娘的笛声!
心颤悠悠,紧握双手,青年咬着牙冲着他所向往的江湖而去。
殊不知,青年初涉江湖便给整个武林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其刀法之凌厉,武功之高,半年间已然无人再敢争其锋芒!但凡是见过青年身影的人,都不禁想起了当年那个同样傲然于整个武林的残刀大侠!
只是...青年与残刀大侠相比却是落了下乘。闻其所过之处无不是尸山血海!而青年的心中也仿佛一直挂着一股怨气,那股怨气让青年亦正亦邪!拔刀杀人也不过只在他的喜恶之间!
洛阳,溢香楼。
一身黑衣的束发青年此时正倚在角落里独自喝着壶中的烈酒。
他在等,等一个同样会吹那首曲子的女子。
曲悠然然,容颜艳艳。
青年看着女子,女子同时也望着他的身影。
女子知道这人已经在这里呆了两个月之久了,每天他都会准时的来到这里,靠在角落安安静静的喝着他的酒,听着她的曲。
深夜,溢香楼女子的闺房。
“什么?你说苏醒早就死了?!”
(终)
惊闻阿爹早就于二十年前身死在施家一事,青年失魂落魄。
走到窗前,他木然的看着家的方向,一时间有苦难诉。
“阿娘,你为什么要瞒着我...阿爹…我!”
“苏郎…真没想到苏大侠竟然会是你的阿爹。其实当年你阿爹与施家家主兴趣相投,本打算结为异性兄弟。不想就在结义的前天晚上,施家外突然杀来了一个使用残刀的男人!那男人武功之高,刀法之玄妙无人敢与之匹敌。最后施家七十五口人连同你阿爹都死在了那人的残刀之下!”
青年突然回头,杀气横然!
只见他冷冷的看着床上的女子问道:“你为何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女子顿时黯然伤神,顷刻间就泪如雨下。
“因为…我就是施家唯一的幸存者!”
一个月后,秦岭余脉。
翠竹葱葱,虫鸟不鸣。刀锋凛然,杀意四起!
此时粉衣女子正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上担心的看着那黑衣青年,而黑衣青年则是持刀站在一个垂垂老矣的山民面前。
“呵呵!残刀,我终于找到你了!”
青年目露凶光,死死的盯着那白发老者。
老者不禁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突然!一把残刀从老者的衣袖中滑落到了他的手中。
“江湖恩怨,江湖了。只可惜老朽现在心中尚有执念不去,所以无法将自己的性命拱手让你。来吧,让我们刀下见真章!”老者说话间气势徒然骤起!
面对老者的傲然气势,青年浑然不惧的横刀冲去!
一声暴喝之间,二人已交手数十个回合!
老者淡然的持刀而立,看着气喘吁吁的青年说道:“想不到老朽不在江湖,江湖上居然已经出现了如你这般好手。只可惜…你还接的下我这最后一刀吗?”
“来!!!”
青年再次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竹静风止,刀过不留痕!二人的性命相搏顷刻间戛然而止!
此刻黑衣青年怔怔的看着竹林间缓缓落下的夕阳,那是家的方向。
“阿娘,阿爹!苏生!回家了!”
“什么?!”
当白发老者听到“苏生”这两个字的时候突然转身冲过去抱住了青年!
“你,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老者几乎是用嘶吼的声音喊道。
可是瞳孔涣散的青年已经告诉了老者。
他,离开了。
“哼哼哼哈哈哈哈——”
听到笑声,老者愤然的看向了不远处的粉衣女子。
“残刀苏醒!十年前你杀我施家整整七十五口人!现如今你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手上的感觉如何啊?!哈哈哈哈——我施小小要让你永远的活在杀死自己儿子的阴影里!让你这辈子都无法原谅你自己!噗——”
施小小一口黑血吐在地上。
抬起头,她看向了老者怀中的青年。
“苏郎,小小来陪你了…”
夕阳下,竹林中。
墓碑前的老者转身冲着夕阳对着的东方而去。
只听他好似在风中唱着什么,而那首笛曲也再次响起。
翠竹清幽幽,炊烟染如流。童声趣,笛声游,田间雨露上乘酒。人欲求,路相逢,刀剑生死阎王友。但问一生江湖路?笑罢,一抹残阳向东流!
“哈哈哈——江湖,这就是江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