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除夕,年的气息在婆婆的厨房里蔓延。
这几天早餐,都是妈妈带过来的汤圆面做的大汤圆。小时候特别喜欢吃汤圆,一年到头只有过年才能吃得上。汤圆是记忆里最温暖的,最甜蜜的,最具有年味的。
农村的年是从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开始的,但从放寒假开始就催促大人磨汤圆面。把白白的糯米用井水泡在缸子里,妈妈把屋门口的石磨洗了又洗。糯米浆从石磨口子汩汩流下来,清甜的味道就开始让人口角垂涎。这个时候离吃汤圆尚早。
先要把洗得干干净净的滤巾吊在堂屋中间,一边往里面舀糯米浆,一边不停地摇动木制的过滤桨。叽叽嘎嘎,等到所有的糯米浆都静置下来。就用纱布袋子把稀拉拉的浆吊起来沥干。这个过程没有十天半月不行。 每一天,我都会问妈妈什么时候可以吃。答案永远都是还要等几天。终于等到快过年了,等到都快忘记有汤圆面这回事了,面就干了。
这一口袋汤圆面要供应初一到十五。如果不用坛子密封起来,要不了几天,面就酸了,口感也就差了。我和妈妈一起把面掰成一块块地摁在坛子里,可以倒扑,也可以在坛沿掺上清水,每天换清水来保鲜。
只要着汤圆面制成了,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那个时候,最好的汤圆心子就是红糖。像砖块一样的红糖被妈妈切成一小颗一小颗的。早晨,挖一小盆汤圆面,用手把面揉活。细腻的面团被搓成长条,再掐成相同大小的小段,放在手心里团成一个圆滚滚的球,小心地在中间摁一个窝窝,装上红糖,再封上口,放到掌心团成球状。一颗一颗地做,这个过程也是蛮好玩的。边做边计算个数,汤圆做多了没有办法存放,浪费掉太可惜。
煮汤圆是个技术活,不必等到水完全沸腾才下。水微微地起颤颤时,就可以边做边放,看到大大小小的汤圆团子下锅总让我想起白鹅浮水。煮汤圆不能心急,火不能太大,水沸起来就加点凉水进去,再沸腾再加水。妈妈说,要定一定,这样煮的汤圆才过心。事实证明真是如此,如果不加冷水,看上去已经好了的汤圆里面还是夹生的。火太大了,煮出来的汤圆就没有形状,舀起来也会黏成一砣。
把白白胖胖的汤圆盛到碗里,竹筷子轻轻一夹,焦黄的流心红糖就冒出来了,甜香融进面皮的清鲜,那种滋味无以名状。那个时候,我一口气可以吃六七个。从正月初一吃到十五也不会腻。
过了正月十五,天气日渐暖和,汤圆面就开始泛酸了。妈妈把所剩不多的面从坛子里清出来,放在篾席里晾晒。晒干的汤圆面容易保存。等到有空的时候可以做成油炸汤圆,味道也可口。
关于汤圆的记忆就只有这些了。
如今每年过年也吃汤圆,还是妈妈把磨好的汤圆面送到家里。但已经没有那么嘴馋了。早晨,吃上四五个就腻了。若是一连吃上三天,就开始倒胃口了。虽然,汤圆的心子是婆婆用心制成的坚果冰糖丸也不能改变它日渐被嫌弃的命运。也许,只有装在记忆袋子的汤圆才能永远香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