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母亲在医院的第六天。
和刚进院的那一天相比,她的脸色要好看一点。不再像个黑紫的茄子,肿得发亮;小腿处原来黑红发亮,经过这几天的连续输药,也消了不少。
看到她虽然还是躺在床上,但精神状态貌似要好一些,心里才稍微轻松一点。
这是间三人病房,在母亲之前进来的两个病人行走自如,每天治疗输液完毕后就回去了,那几天下午以后,病室里基本上只有母亲和我了,倒也安静。
昨天这两个病人出院了,医院里人满为患,很快就有新病人进来了。
这是位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大概在80左右。
从她与医生护士的交谈中不难看出,老人口齿清晰 ,表达能力还是相当不错。
我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戴着老花眼镜看手机,从这一点判断,这么大的年纪,还能通过手机看资讯,就不是一般的家庭妇女。
像我妈,年纪应该比她要小十几岁,可智能手机怎么也不会用,用她的话说,就是总是忘记了用法。
这位老人看一了会手机,然后让她老公,一个同样头发花白的老头,扶自己躺下。
她一睡下,房间里就想起了哼哼声。
那种从喉咙里溜出来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感觉自己一下子走进了一个阴暗无比的世界,在那里,草已经枯萎,树已经腐烂,花已经凋谢,生命,是一阵风就可以吹散的浮云。
这声音不绝于耳。
我不知道母亲是否感受到了这种声音带来的困扰,只看见她在床上扭动着,似乎要爬起来。
“怎么啦?”我问她。
“难受。”
她的病很严重,心闷,气促,全身水肿,行走不便。
或许,她从临床这位病人长长的哼唧声中,感受到了生命在病痛面前的无助和茫然,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坏了起来吧。
可能我还不曾体会到这么多,或许和她们比,我还算年轻。
可是谁都年轻过,只是不一定老过。
等到老了的那一天,是什么感受?
我曾不止一次抬起头,去探究这哼哼声的来源。
我看到那位老人面色如常,嘴巴也紧紧闭着,可那让我无限压抑的声音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从鼻子里出来?从喉咙里出来?
不得而知。
我只想逃离这个氛围。
我宁愿去搬砖,去跑马拉松,去做最不想做的事……不要这精神折磨,头疼……
可是为人子女的责任,却不能容我退却。
或许,习惯了就好。
谁能保证,自己也不会有这么一天呢?
ps: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看到亲人躺在床上煎熬,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