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这是我最艰难的一次街访,一是赵叔叔的卤货太香,眼睛总往油汪汪、热腾腾、香喷喷的卤货上瞅,二是赵叔叔的生意太忙,常常一问题没说完,就被来买卤货的顾客打断了,其中一个老食客最有意思:“快给我割十块钱的,就要那块膘肥的,家里人说我血压高,不让我吃,可馋死我了!”赵叔叔眼准手快,老食客迫不及待,三下五除二便塞进了嘴里,嘴唇上泛着油光,眼睛里透着神亮,意犹未尽的劲儿差点把盛肉的塑料袋舔出个窟窿。
一件猪下水包括一个猪头、四个猪蹄、一个猪尾巴、再加上猪的心肝脾肺肾,光听就不是好东西,“下水”,又是“下”,又是“水”;瞅呢?也不是好东西,净是别人挑剩下的,能是好东西吗?
嘿!可这世界上总有人眼光独到、变废为宝,赵叔叔就是其中一位。
赵叔叔今年53岁,胡子不长不短与嘴唇平齐,个头不高不矮与常人无异,自来卷的头发像是位艺术家,迷彩色的耳罩半遮半掩,随性而自然。每天骑着“老头乐”来卖卤货,早上一大盆、晚上一大盆,少说也有二十只猪的卤货,从我上初中的时候,他的卤货就很畅销,他家的卖不完,别人家的开不了张。可为啥他家买的就这么好呢?一问就明了,赵叔叔做卤货已经30年了。整整30年,就盯着别人瞧不上、看不起的猪下水使劲、钻研、琢磨,“30年磨一件事,就是块石头,也能磨成宝了!”
物有甘苦,尝之者识;道有夷险,履之者知。赵叔叔也是从苦难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风喝过东南西北,苦吃过千百滋味,就是找不到盼头,看不清未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敲不出个所以然来,正好村里有人做猪下水,“咱也试试”。
“一开始也不行,猪下水看似便宜货,必须拿着跟宝一样才能干出门道,看似一锅煮,其实各有各的顺序,比如猪肝容易烂,就要最后才能放锅里,这样煮出来的猪肝才不能散!”赵叔叔讲得眉飞色舞,如数家珍。我在脑子里突然想起一位名人说的话:“天下大事,必做于细!”赵叔叔视猪下水为宝,能不细吗?并且赵叔叔告诉我他配的香料多达二十多种,每种都拿着中医的小称称仔细了,多一分味重,少一厘寡淡,并且香料还要不断试验和配比,“一种配方,活不到现在”
这里,咱也唠点跑题的,跟着赵叔叔待了一两个小时,我发现赵叔叔与顾客聊天的方式也很有智慧:零头少于五块的,赵叔叔会说:“23块,要您20,少花钱,多吃肉!”零头大于五块的,赵叔叔会说:“28块,再送你块猪肝,凑个30 ,这块猪肝回家辣椒一炒,小孩吃了明目,大人吃了解馋!”一会儿的功夫,猪肝卖完了!
也就在我思考的功夫,赵叔叔又忙起来了,这是我看到一个细节,一块拇指大下的猪头肉掉地上了,赵叔叔捡起来一吹,放在嘴里吃了起来,在别人眼里,猪下水是便宜货,在他眼里却是“珍宝”。我在想,赵叔叔之所以能够成功,这份坚持固然可贵,更可贵的是他坚持的东西别人并不看好,就像当年屠呦呦的青蒿素、袁隆平的杂交稻,没成功之前都被人嘲笑过,觉得“没前途”,顶住流言蜚语,守住如磐信念,终成大功伟业!
自己的梦想自己要当宝!不能别人说两句就变卦,遇到困难就想扔,不值钱的梦想实现了又能怎样;自己的梦想自己要当宝,哪怕暂时它真是块石头呢,总要给梦想点时间;自己的梦想自己要当宝,不仅揣在心里藏着,而是放在头上顶着,时时警醒,刻刻追梦。
采访将尽,一个颐指气使的小伙子开着辆别克轿车来赵叔叔这买猪头肉,言语中带着点轻蔑:“大叔,你这一天冷冷哈哈的,能挣多少呀,30不用找了!”小伙子走后,我问叔叔:“叔叔,听说你家俺哥也快结婚了,你给他买啥车呀!”叔叔呵呵一笑:“我这小本生意挣不了钱,买个宝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