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和我说，她遭受过猥亵，就是她小学三年级的那个语文老师。

就那天，我们碰巧在市里遇见。由于好久没见，晚上就定了酒店，准备好好聊一聊。还叫上了好久没见的阿粥。抱怨完现在生活真的好难，还是小时候比较快乐时。小倩突然问我们，还会不会不记得小学的老师？我这连高中老师都快不记得了，怎么还能记得小学老师。她说，她就记得。三年级的语文老师，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男人，副校长，头秃的十分严重，所以总是头发剪的很短，胡子也总是刮得很干净，脸上的皱纹明显，上课的时候很严肃，下课却总会很亲切，说话笑眯眯的，眼睛很小。

她抬头望着我们，然后扯动嘴角，笑了一下。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记得吗？我也很想忘记。但是这件事情好像一辈子都丢不掉了。

小倩那个时候是语文课代表，每天都要去办公室交作业。和其他老师不一样，这个老师有自己独立办公室。他刚开始只是会摸小倩的脸、脖子，拍一拍肩膀，或者其他。三年级的小朋友懂得什么呢？还以为是由于这个老师喜欢自己，直到有一次，小倩说，他借着指导作业，让小倩坐在他腿上，把手伸进了小倩的衣服里。

从那天，小倩不敢再一个人去办公室，会叫其他人一起去。只是两个女孩子也不行，就只能叫男孩子一起去，但那老师总能在暗处，动手动脚。又或者只叫她一个人去。小倩不停的在躲，还告诉了妈妈，说老师总摸她的脸。其实那个时候老师已经不只是摸她的脸了。但是妈妈只说，离那个老师远一点，有时候放学会专门来接她回家。并且在下一年，为小倩转了学。

但是遭遇这件事的，远不是小倩一个人。小倩并不是班里最漂亮的那个。而在那个遥远的，贫困的小镇上，大多数的孩子，父母都不在身边，其他孩子连一个不尽责的保护人都没有。

小倩在最后的时候说，“你们知道吗？我是在很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经历的是什么。可能是在看一个电影或是一篇文章的时候。然后才有那种伴随而来的情绪，恶心，痛苦，又羞愧。那你们说，在这之前，我明明不知道那是什么，为什么还一直记得？就那个上午，那个人让我坐在腿上，指着作业本，说题目应该怎么怎么做，另一只手，却在衣服里面，来回摸索。他脸上的笑容，以及压低的声音，都好像是融化在口袋里的巧克力，好恶心。而我永远没有办法扔掉这些回忆。”

如果可以自然而然的忘记该多好。早已经长大的小倩，接受了高等教育小倩，明白这个社会的是非曲直，道德伦理，却还是不敢和任何人讲这件事。曾经遭遇的这件事，对于她来说，那种肮脏的脏，永远的留在了身上。而最痛苦的是，这发生在不过十岁的我身上，以及那些同学们，或者之前之后的同学们。

小倩说，在她意识到这件事之后，有一年放假，大概是初中毕业，她回到那个小镇上，回到那个小学，远远的看到了那个老师，如果她有勇气，她应该揭穿他，检举他。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做，她没有勇气。她不知道自己顾忌着什么，但是确实在顾忌什么，即使是现在。她只能告诉自己，如今十几年过去，那个老师退休了，应该剩下的人是安全的吧？或者有人勇敢一点，告发了他，或者学校发现了，或者他意外死了。

阿粥说，她可能也遭遇过这种事，有一次她去一个表哥家玩，表哥带她和另外一群人去了旁边的堂哥家，说要捉迷藏。她跑到二楼的时候，遇到了表哥的堂哥，其实阿粥应该叫他大表哥。大表哥是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学生，平时看着相当斯文，安静。但是那一次，那个表哥让她脱掉裤子，说只要给他看一下，大表哥就可以告诉她一个很好的藏身的地方，还可以有糖吃，如果不行，就不可以离开。只是刚好，阿粥的表哥带着其他人也上了二楼。

但是这件事也忘不掉，即使什么都没有遭受，二十多岁的阿粥仍旧记得，那个下午，在二楼的那个房间里，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我在想，我遭遇过这种事吗？如果我的答案否。那么是我不想说，还是我忘记了？

这个世界，表面上真的是漂亮又美好阿！可是每个人心里都藏着故事，她们好想好想扔掉这些回忆，然而扔不掉。除非有一天，认为这就是漫长的一生中一件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假使真的把一个孩子，在童年遭受这种事，当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个美好的世界恐怕就真得是沙漠中映射的蜃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