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吃的色相——LV绿

真想吃成个幸福的胖子

我是一个不太爱吃也不太懂吃的人。

每每约吃,问去哪里吃,吃什么,我都很大度地说‘‘随便’’,然后便得了一个‘‘随便’’的外号。但是,时间一久,他们发现,此‘‘随便’’不是真随便。

有那么好吃吗?

初大宝说,附近开了一家新馆子,咱们去尝尝?我说‘‘随便’’ 马上又问‘’远吗?店里乱吗?‘’。虎妞说,我馋烤鱼了,咱们去吃一顿吧。我说‘‘随便’’  ,随即又说‘‘今天不行,刚换了新衣服,洗了头,烤鱼烟火气太大,会把头发和衣服都薰上。’’。张小妞提议吃火锅,我又说吃火锅手忙脚乱的,不方便说话。久而久之,她们不再拿主意,便问,你说吃什么,我依然‘‘大度’’地说‘‘你们定,我随便。’’闺蜜每每来家里聚餐,询问吃什么,我一如既往:‘‘随便’’,然后补充一句:‘‘不许把家弄得烟雾缭绕’’。

其实,我的随便很大程度是真的。我不知道什么好吃,也不知道到哪里吃。可是,我却是知道不到哪里吃以及不吃什么。

一般来讲,我是把与吃有关的色相看得极重的:吃饭的地方不能太难受,吃的东西不能太难看,吃的方式不能太忙乎,一起吃的人不能太别扭。

在北京生活了几十年(掐指一算,我的远远>1/2的前半生呀),我始终难以喜欢上北京吃食以及吃的方式。

一是北京风味吃的地方过于随意,从桌子板凳到碟子碗筷,太不讲究;二是北京人做服务员,太把顾客当自家人,不够客气。最重要的,是许多北京吃食,物状可疑,成份不明。至今,我都没有勇气尝试卤煮、炒肝、豆汁儿以及爆肚之类,我实在搞不清楚,那一碗连汤带水粘稠混沌看不清模样的东西,由什么组合而成,又该如何下咽。

所以,吃的东西模样清楚,大致是我的一个重要标准。不仅要看清楚它现在的物状,还须能推断出它最初的样子。

除了色相清楚,吃的程序和方式也须清爽。我对著名的北京烤鸭和炸酱面甚感遗憾,便在于吃它们的方式不够清爽。

本来,烤鸭的每一片皮相和肉色都是较清楚的,小葱、黄瓜条也显得清晰。可是,偏偏要将这些清清楚楚的东西用饼裹在一起,再抹上酱 ,混吞着送进嘴里,一切就变得不明不白了。

炸酱面也是同样的问题。盘子摆着的时候,我还是喜欢的。每一样不多,干干净净地分装在不同的小蝶中。但是,那些模样还算可爱的炸肉丁、黄瓜丝、豆芽、芹菜末、青豆(我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有这个东西,因为每次都嚼得嘴巴生疼)还没看够,便被叽里咕噜倒入盛着面的大碗里,用筷子一顿猛烈搅和,一切便不清不楚了。吃时越发不够从容,必须大口,否则有些菜码不能同时入口;必须出声,否则不够香得气派、吃得过瘾。

并不是我对北京吃食有偏见,虽然许多其他地方食物也是汤汤水水在一起,如兰州拉面、广州云吞,以及云南过桥米线等等,都是把许多东西折进碗里,但是,色相好看呀。葱丝、叶菜轻轻地浮在面上,肉片、蛋丸静静地卧在中间,绿的绿,白的白,红的红,互不相扰,相得益彰。你尽可以从容地一样样捡起来,细细地打量一番。在这个过程中,我有一种对它们前世今生一目了然的安全感。

从本质上讲,我希望与我有关的一切,无论时间长短,须关系清晰明了。

所以,清楚地吃是我又一个基本原则。

我对包子、饺子、馅饼之类无啥好感,很大程度上是它们混沌的吃法。我看不到每一样东西的模样,就如同那东西失去了本性。而且,我真心觉得,又切又剁又包的,准备工作做了大半天,吃的时候,稀里糊涂,几口吞下甚或一口一个,于己于物都太没交代了,太缺仪式感。

连带着,我对不能很清楚地吃的许多东西也不感兴趣:需要剔骨去刺的东西,水果中的西瓜和柿子,不仅吃时不够从容,还会留下残污影响视觉。

最讨厌的,莫过于戴着塑料手套啃骨头。

发明者可能一直为自己的这个发明暗自得意。但是,戴上那样一个东西吃棒骨,就像捉了一个残体,将肉与塑料揉搓,手术一般。如何下咽?兴致全无!

吃的色相还包括吃饭现场。很恐惧三个场面,一是大盘子装菜,这种情况下我就只能瞪着它们,不知从哪儿下筷子。二是桌子堆得满满的,我见过特夸张的场面,盘子们不能单独放在桌子上,相互叠落着,必然有部分菜也被压着。三是烟熏火燎热气腾腾,让我觉得不撸胳膊挽袖子甩开腮帮子都配不上这桌菜。火锅和烧烤是我尽量回避的。

据说好白菜都让猪啃了,好姑娘都嫁给流氓了。

当然,真正爱吃的人是不会嫌麻烦的,而且会把复杂的过程弄得很享受。

我见过一个女人吃虾。纤纤手指轻轻拈起一只,从脊背处轻轻一捏(鬼知道该使多大劲),两根指头将头部一拽,整个虾肉脱颖而出(这个词用在这很绝),然后送入嘴中。整个过程自然又优雅。既不拘谨塞进嘴里,紧张地闭着嘴巴鼓捣,也不会张大嘴巴牙龈全露地咂摸。只见她,几玫贝齿微现(当然,前提是要有贝齿),将虾肉巧巧一送,轻吻一般。想必虾被吃得也很享受。然后,她将虾衣轻轻一合,顺势摆放在盘子上,又如一只完整的虾了。她手法快且利落,吃相好,人又漂亮。不多时,面前的盘子上依次摆了许多只吃掉的‘‘虾’’。始终,她只用两只手上的四根手指,确切地说,是四个指尖,并不见指尖上有油污之类。

而我既会把虾吃得很难看,也会让自己的手变得难看。所以,尽量不吃。

与吃有关的还有帮人夹菜这类事。我一直认为只有两种情况下是可以给别人夹菜的。一是很亲密的人相互之间的关照,有时可能就是喂食了。当然,这应该在私密的情况下进行,大庭广众下则不雅。还有一种是纯粹礼节性的,用公筷象征性地布菜。我见过有人为了表达热情,同时还为了表示自己挺讲卫生,在没有公筷的情况下,把自己的筷子掉转过来,用手捏的那端给别人夹菜给(打包时这个动作也常用)。亲,你确认你的手比你的嘴更能让人接受吗?

个别时候我也吃零食,当正餐吃。

说了这么多,其实,最重要的是和谁吃。那时,吃什么,在哪里吃,以及吃相如何,统统都不重要了。如我班凤二姐形容峥嵘哥的话:秀色可餐。

我竟然找到了刚刚过去的这个十一假期凤二姐与峥嵘哥的合照(下图,谁照的?)。离那句话已过去三十年,是否还秀色可餐已经不重要,反正再好吃的东西也吃不下多少。

凤二姐和峥嵘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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