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家商场,听到叽叽啾啾的声音,抬头,竟发现一个燕子窝。
走廊天花板很高,小燕子就将半球形的窝筑在那里。
窝边有几只小脑袋探出来,正张着尖尖的嘴巴在叫。两只大点的燕子在窝边盘旋,想来是燕爸爸和燕妈妈。
幼时,生活在乡下,年年春夏,随处可见燕子的踪影。燕子喜欢将窝垒在人家的屋檐下、房梁上。
与我家隔着一条水沟的二娘家,堂屋的房梁上,每年都有燕子来筑巢。
二娘家是村里很早买电视机的几户人家之一。
一台不大的黑白电视机,就放在堂屋西厢房的床头柜上。天不黑,村里不少大人孩子就早早吃过晚饭,去二娘家守着。
从新闻联播前的动画片到新闻联播,再到电视剧,直到屏幕上出现“谢谢收看”,或是满屏雪花,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中途,遇到不好看的环节,或者穿过堂屋出去上厕所时,总会仰头打量几眼小燕子。
那些夜晚,那一窝燕子的呢喃声总是那么生动、温柔。仅有一次例外。
那一回,我们正看着电视,堂屋里传来燕子的尖叫声,听着很异常。
拉开堂屋的灯泡一看,倒吸一口冷气,一条长长的红花蛇正沿着大梁爬向燕子窝,眼看就到近前。两只成年的燕子扑棱着翅膀,尖叫着,在盘旋。
我们这一群人都吓坏了,既怕蛇,又担心那一窝刚孵出不久的燕子宝宝。大家都唏嘘不已,却不敢上前,担心蛇会掉下来,落到身上。
关键时刻,二娘年轻漂亮的儿媳妇——我喊嫂子的,站出来了。她找来一把长铁锨,站在门槛上,身子前倾,将蛇扒拉了下来,又一铁锨拍向它的头部,将它拍晕后,铲着扔到南地水沟里。
我们都赞叹她勇敢。
她说,啥呀,其实我连毛毛虫都怕得要死,但不怕蛇,不过,要不是它爬到燕子窝边,我也不敢惹它的。
可能我家房屋太破旧,又低矮,印象中,从没有吸引过燕子来做窝。一次都没。我幼小的心,常羡慕人家有燕子。
有一回,我捡到一只雏燕,特别兴奋。
我的床头有一架旧缝纫机,我在那抽屉里垫了些碎布头,悄悄将雏燕养在里面。
它喜欢吃苘麻叶上生长的一种青虫。有虫洞的苘麻叶,背面往往趴着肥胖的青虫,我就捉了来喂燕子。
每次喂食,只要听到我啧啧的呼唤声,它就叽叽叫着,向上张开嫩黄的嘴巴,很迫切似地,等我放虫子进去。这份小小的依赖和信任,使我感到极大的快乐。
我以前很怕青虫,看一眼,都觉得身子发麻,但为了雏燕,却每日到处翻苘麻叶,盼着能捉到许多。
我妈发现了,说养不活的,它是个小命,你别糟蹋它。又说,害了它的命,将来别影响你考大学。
我听了我妈的话,尽管很舍不得,还是将燕子放回当初捡它的地方,那里不远处的屋檐下,有一个燕子窝。
走廊上方,那窝燕子还在叽叽啾啾,我脖子都仰酸了。
一个人打旁边经过,说上面有窝燕子呀,手指着上方,望着我,眼睛里满是惊喜。我笑着回应,是呢。
我想着从前的那些小燕子,不由自主地吟出北宋晏殊的那句——似曾相识燕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