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与寂静,有时候重要,有时候不重要。厌倦了尘嚣的人总渴望着寂静的山野,而难耐寂寞的人总是想步入于尘世。也许其实本无所谓喧闹,本无所谓寂静,关乎所谓的是人刹那刹那间善变的心。我们的凡心总是如此怯懦的,向往着隐士的高雅,又挣脱不离世俗的牵挂。
也许这便是我们感叹东方朔一生的原因吧。他是如此的普通,从不避讳自己升官发财的欲望,又是如此的特别,把皇家朝廷当作嬉戏的游园。兴许正如他对隐士的评价一样,“大隐隐于市矣!”
在当初,年少的汉武帝求贤若渴,他允许四方的贤士上书给他用以自荐。在这其中,我们的东方朔怕是最不谦虚的吧。
他说自己幼失父母,依靠着兄嫂抚养长大。十三岁读书,三年所读之书便已够用,十五岁学击剑,十六岁学《诗》、《书》,十九岁学习兵法,年纪二十二,身高九尺三(两米多),双目炯炯有神,像明亮的珠子,牙齿洁白像编排的贝壳。勇敢像孟责,敏捷像庆忌,廉俭像鲍叔,信义像尾生。像我这样的人,应该能做天子的大臣吧!
(臣朔少失父母,长养兄嫂。年十三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钲鼓之教,亦诵二十二万言。凡臣朔固已诵四十四万言。又常服子路之言,臣朔年二十二,长九尺三寸,目若悬珠,齿若编贝,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信若尾生。若此,可以为天子大臣矣。臣朔昧死再拜以闻)
浊不知当时的汉武帝看到这样的自荐信,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然而结果是我们的东方朔成了一个待诏(也就是等待皇帝召见的一个角色),俸禄微薄。我们的东方朔肯定不能满意这么点小钱,可又见不着汉武帝。
于是乎他想了个招,把给汉武帝养马的一群侏儒给吓唬个遍。他对那些侏儒讲皇帝要把你们全部都杀掉,因为你们这群人既不能种田,又不能打仗,更没有治国安邦的才华,对国家毫无益处。侏儒们信以为真,顿时慌了手脚。这时候东方朔先生又站了出来,好心的为他们出谋划策。说要不这样吧,等陛下来的时候你们齐刷刷地跪下,求陛下放过你们,兴许能有效果。慌乱中的侏儒们把话给听进去了。
果不其然待汉武帝再来的时候,只见一群侏儒齐刷刷地跪下,口中大喊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把汉武帝给喊的一个脑袋三个大。
仔细一问,原来是东方朔搞的鬼。于是乎汉武帝就召见东方朔问了,你小子为啥要吓唬那群侏儒?东方朔满脸幽怨地说,“臣实在是迫不得已呀,那些侏儒们身高才三尺,而臣身高九尺,两者的俸禄却是一样的。总不能撑死了他们,饿死了臣吧?圣上若是不愿意重用我,还请放归我于山野,如此也不耗费京城的粮食。”
(臣朔生亦言,死亦言。朱儒长三尺余,奉一囊粟,钱二百四十。臣朔长九尺余,亦奉一囊粟,钱二百四十。朱儒饱欲死,臣朔饥欲死。臣言可用,幸异其礼;不可用,罢之,无令但索长安米。)
汉武帝听了一乐,就这样,东方朔的工资涨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是东方朔一路游戏朝廷,自在逍遥了。
先是和皇帝玩竞猜游戏,逢猜必中,被皇帝视为特别,又是领赏又是升官。而后天子赏赐给群臣们肉食,分肉官久等不来,群臣们都在那傻站着。
我们的东方朔自己动手,操刀对着肉最好的地方狠狠下了一刀。然后把割下的肉食揣在怀里跑回家,留群臣在那里傻眼。
第二天群臣们就告状了,汉武帝就让东方朔当着大家的面检讨自己的过错。他是这么检讨自己的。
东方朔啊东方朔!不等皇上的分赏,你就擅自拿走了赐物,这是何等的无礼!拔刀割肉,这是何等的壮观!只切了那么一小块,这是何等的廉洁!切下来的肉一点也不吃,全带回家给老婆,这是何当的仁义呀!
(朔来!朔来!受赐不待诏,无礼也!拔剑割肉,一何壮也!割之不多,又何廉也!归遗细君,又何仁也!)
话音未落,汉武帝的腰已经笑的直不起来,又赏了东方朔酒肉,让他回家带给老婆。
我们平常人得了皇帝的赏赐,要么存,要么花。而咱们的东方朔则用来换老婆。东方朔娶妻非京城不要,非年轻貌美不要,而且一年一换。皇帝给他的赏赐,许多都被他用在了每一年的欢送老美女,迎接新美女之中。
也许他的性格,就正如他自作的歌一样吧。那一年,在一次宴会中,他喝的酣畅淋漓,不由地据地而歌,“陆地无水而下沉(沦落了呀),我避世在官署之中,既然宫殿可以避世全身,我又何必隐匿在深山草舍之中呢?”(陆沉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大隐隐于市,其义若如斯。
纵观东方朔的一生,是放荡不羁浪漫自由的,他用才华赢得了富贵,又将获得富贵的朝堂视为自己嬉戏的游园。隐者千万种,此亦算其一吧。
然而隐者亦有隐者的心绪。那一年汉武帝在处理政务的宣室宴请他的声色酒肉玩伴,东方朔持长戟,说什么也不让汉武帝的玩伴进入,逼不得已汉武帝换了个地方,从那以后汉武帝也渐渐疏远了他的那个酒肉玩伴。
在东方朔将死之时,一生放浪形骸的他一本正经地对着皇帝上书,他说“谗言没有止境,四方邻国不得安宁。希望陛下远离巧言谄媚的人,斥退他们的谗言”。武帝见了说:“如今东方朔说话竟如此正经。”并对此感到惊奇。
古书上说:“鸟到临死时,它的叫声特别悲哀;人到临终时,它的言语非常善良。”,浊很不堪,欲隐而不能,看着东方朔的故事,心也是一阵戚戚。
隐者,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我想其实无关乎山野或朝堂,关乎的是隐者一生淡泊悠然的心吧!
个人浅见,不成参考,诸多细节,恐难详考,但作拙砖,以引美玉。
化浊 2016-11-20 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