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是表达内心的方式”
——与北村对话
一、“现代主义未必能解决什么问题”
姜广平:北村,你好!
北村:广平,你好!
姜广平:从先锋时期到现在,我一直都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你很注意变化。而且,你在先锋作家中显得很有才气。
北村:你过奖了。
姜广平:先锋文学有着某种经典性的意义。客观上说,倒是那个时期的先锋文学评论显得不成熟。西方的术语啊概念啊什么的,全是他们搞出来的。评论界现在才觉得当时的探索是成熟而冷静的。
北村:先锋这一称谓是特定时期的产物。那时候我写的东西有某些代表性。这一点我不想否认。
姜广平:先锋文学的很多作品现在读起来都有着震撼人心的精神力量和艺术力量。
北村:是啊,其实这帮人当初对人物心理的入微的展示还是非常成功的。在还原生活上也做得非常到位。不仅仅是那么点前卫精神。更不是只有那么点叙事圈套。
姜广平:不错。不像一些评论家说的只注重于文本实验和写作路数的权威性建构。有些评论家还认为先锋作家的才力难以为继,丧失了持续解难题的能力。
北村:我不这样认为,先锋作家们有这种才气。只不过,现在不能再用那种路子来写作了,这一切是会变化的。
姜广平:先锋文学培养了中国一批很好的文学读者。
北村:可惜这样的群体太小。
姜广平:但也应该看到,读者们已经能穿透现实主义层面了。这也是作家们期待的。然而更多的先锋作家无力对人们迫切需要了解的当代生活的复杂性、尖锐性和深刻性等方面提供任何具有意义的想象。我觉得你在这方面以及文本的探索方面付出了比较好的努力。
北村:我觉得我还不仅仅单纯地追求这些。我大学毕业以后,精神方面的问题还一直闹心。很多很寻常的问题我都觉得没有办法解决。正好当时一些哲学思潮开始涌进国门。这些思潮帮助对我加深思考有过帮助。
姜广平:你的《X者说》系列,那种独特的话语景观显示了这个世界的模糊与不确定。
北村:可以这样说吧。《聒噪者说》比较典型,其实我是表达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和一种语言的痛苦。
姜广平:语言的痛苦,厨川白村的话。
北村:我想用语言本身来说明一个事情。但我又觉得一个真相在我叙说的过程中,可能会被叙说本身消解。我在揭示真相的同时,可能也把它消解掉了。这是一种语言的痛苦,我想要表达我的这么个看法。读者在阅读的感觉上可能就有矛盾性,觉得叙述本身不可靠。这是我预设的阅读效果。
姜广平:照这么说,你是在为难读者,或者真的是在和读者玩着叙事圈套,认定还原的不可能。
北村:大家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作家只关心有价值的评论家的话,我从来不是为了评论写作的。
姜广平:说到这里这想到《聒噪者说》里那个叫朱茂新的教授为林展新的聋哑学校的写了一个“我要说话”的条幅。这有点意思。
北村:是是是,我要说话。与评论家无关。
姜广平:“我要说话”其实也是一种《圣经》语体。质朴而又顽强。
北村:你的语言感悟确实很有独到之处。看来你是一个很能理解作家的人。但《圣经》是《圣经》,人是人。
姜广平:先锋作家一般都很注重对域外现代主义文学的沿袭或者模仿,我很想知道你受谁的影响较大。
北村:过去的阅读量是比较大的,很多大师影响过我。但一个时期一个时期地有些区别。
姜广平:一度时间,我觉得你的身后应该是博尔赫斯。特别是你先锋时期的作品,带有明显的交叉花园小径的意味,迷幻不定。这种判断对吗?
北村:对博尔赫斯来说,我是比较多地把他当做研究与观察的对象。无论是早期还是现在,我最喜欢的还是卡夫卡的作品。
姜广平:你对卡夫卡的文学精神更注重于哪一点?是不是人的生存现状?
北村:这一点有,卡夫卡真实地揭示了我们整个人类生存的基本的现象。非常真实,非常直接,非常准确,体验深刻。我们这个时代那种精神上的困境,卡夫卡的作品是最早体现的,譬如囚禁感什么的。我更能体察的是他那种因无法命名而带来的莫可名状的痛苦。他的《地洞》我觉得比《变形记》还深刻。《在流放地》、《饥饿艺术家》等等,我觉得我们无法逾越他,无法超越。
姜广平:你如何看一些作家寻找某个西方现代作家作为自己的文学楷模这样的现象呢?你觉得这与民族性有什么关系?
北村:我觉得不要刻意区分这是一个什么民族的作家,虽然作家肯定有其民族性。我发现自己更认同西方某个作家。这是没办法的事。人类的精神有着共同点。这里面我觉得不应该有什么障碍。
姜广平:文学说到底应该没有国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