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经常想,如果我真的难以打败抑郁症,这个世界会记得我曾存在过吗?
就像一个电影里所表达的,也许当我的亲人、朋友都忘记我,我就真的像未曾存在一般。所以,我想留下一点什么。
1996年5月,我母亲一个人在东北农村的土炕上生下了我。
现在想来,或许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就奠定了我要强的个性。这些年,这样的性格让我吃了许多苦头,至今依然难以改掉。
到了上学的年纪,父亲将家里的地承包出去,我随着父母辗转各地,他们是辗转各地挣钱(或者说讨生活),我是辗转各地求学,每次刚熟悉一个环境,就会到新的地方,新的学校,新的老师,新的同学,甚至是新的课本。所以我的童年直至青少年时期,一直没有朋友。我习惯了形单影只,不会向人倾诉,也变得缺乏安全感。
多年来,我的家庭氛围是极度压抑的,父母闹别扭时在家里可以十天半个月不说一句话,这样的低气压让我透不过气,却毫无办法。我也恨自己的性格不够开朗,每当这个时候很难去调和他们两人的矛盾,只能无所适从,像一个傻瓜(没有说傻瓜不好的意思)。
多年来,爷爷的偏心也让我时常难过,他把所有的爱与关注都给了叔叔和叔叔家的孩子。当然他倒不是对我不好,打我骂我,只是像对待陌生人,那样疏离,好像血缘二字在这里毫无作用。我也恨他对我父亲疏于照顾,完全没有尽到父亲应有的责任,十几岁就把他赶出家门。我有时候也会想,没准根源就在爷爷那里。
父母结婚的时候,他们的年纪还没有我现在大,免不了年轻气盛。他们对待对方的态度是互相不理睬,生闷气,对我有时是冷暴力,有时是真暴力。我还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两个人喜欢扇我嘴巴,我长大一些记事情后,被打的次数渐渐少了。现在还经常萦绕在我脑海的画面,是初中时,中午跟三两同学一起往学校走,遇见我爸下工迎面来就踹了我一脚,我疼了两天,加上当时同学都在旁边看着,我既疼又丢脸,所以很难忘记。
上次去看医生,提到我初中时期自残的事情,我一直以为那是青春期正常发生的事情,但原来不是,医生把这一时期称为我的病史。也许我那时候就已经深陷抑郁症的漩涡而不自知。以至于多年以后它再次爆发向我袭来的时候,我如此手足无措,一度难以讲话、难以主动思考,难以做许多简单的事。
大学毕业后,我做了两年西部计划志愿者,随后结束服务期,提前过起了退休生活,当然这并不尽人意,我常常紧张焦虑却觉得那只不过是一时的情绪问题,只要考上编制一切都会好的(抱歉,一直以来我都习惯于这样安慰自己,也只会以“等……就好了”这样的句式安慰自己)一年多的时间里,我走了几个地方,也在准备着考试,更多时间是一个人在房子待着。
直到22年末,我一个人封闭在房子里不知道多少天时接到父亲的消息“你爷没了”。
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我当时只觉得头皮发麻,到了深夜却窝在被子里泣不成声。我很厌恶这样的自己,很多时候只会嘴硬,完全做不到铁石心肠。但我又很倔强,倔强到我母亲也时常说我没有人性,孤僻,没有人的感情。
我不能说他的离开对我的打击有多大,因为我知道他本人对我根本没有多少爷孙之情。可我依然无法抑制地心情低落,好像在不见底的深渊,只能一点点沉落。
今年1月,我如愿进入市直体制内,但并不像我一直以来安慰自己的那样,带给我全新的生活。因为我还是那个旧的我。
当然高强度的工作节奏和一丝不苟的工作落实都给我巨大的压力。因工作任务繁重,同事之间倒也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之事。只是我的病让我极度敏感,之前在办公室坐着一度喘不过气。
我尽力敲下这段自我分析的文字。
听人说,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是很难出头的,我深以为然。父母亲人都对我寄予厚望,所以我走的每一步路都慎重无比,生怕有半点行差踏错。
我的前路一直是迷茫的,一直都是,没有人告诉我一个选择意味着什么,我也无处去问。
他们只跟我说:“考上大学就好了。”
我读完了大学,也工作了,可我帮不上家里的任何人,我如今甚至连种地都不会了。
如今我每天早上拎着公文包上班,看上去人模人样,可自卑(不自信)是深刻在我的骨骼上,无论如何都刮不掉的。
躯体化症状让我痛苦不堪,那些疼痛于我都是真实的。
睡眠障碍让我无精打采,难以主动去思考任何一件事。
虽然没有做什么坏事,可我始终难以摆脱愧疚和罪恶感,我深深认为自己只能给他人带来麻烦,只希望可以永久去除这个麻烦。
我想我永远也过不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