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观义065:僖公二年·二分的世界一贯的“道”

《春秋》观义065:僖公二年·二分的世界一贯的“道”

《论语·宪问篇》中,子路问到“成人”的问题,有学者将这个“成人”等同于孔子所倡导的“仁”——达到“仁”的境界。其实,在这里,可以简单地看作“成为大写的人”。孔子讲了两种“成人”,一是“今之成人”,二是与之相应的古之成人。

关于古之成人,孔子讲“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意思是说,像臧武仲、公绰、卞庄子、冉求那样能将自己内在的美德、特长充分发挥出来的人,如果再能稍稍以礼乐修饰、约束一下,便可以算得上“成人”了。在这里,孔子对他心目中的“成人”进行了二分——一面是个人内在美德、特长的充分发挥,另一面是“礼乐”对之的修饰、约束。

关于今之成人,孔子讲的更为简易。他讲:“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现如今想要做个大写的人不必像先前那样,只要在谋求利时能想到以义为约束,临对危难时还能心甘情愿地承担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与使命,长久处在困窘的环境中还能常葆平生进取之志,这样的人便算得上是大写的人了。对于今之成人,孔子显然降低了要求,他认为如今所谓的大写的人,其实就是能做到利与义、危与命、困窘的环境与平生之志兼顾的人。

其实,整部《论语》之中,或者说在孔子的教化言语之中,充满了这样的二分。比如《论语·宪问篇》中,孔子讲“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将千里马的优点二分为“力”和“德”,比如《论语·泰伯篇》中,他讲“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隐隐然在老人家心目中,所有看起来接近褒义词的品性,都需要“礼”二分的另一面进行约束和修饰。

如果我们将孔子的这一思想拓展、放大,在《春秋》中,我们也可以找到类似的影子。老人家讲“齐一变,至于鲁”,讲“鲁卫之政,兄弟也”,可以说是一语中的。为什么“正而不谲”的齐桓公,或者说实力明显占有优势的齐国,不愿意轻易站在堪为“周礼”代表的礼仪之邦鲁国的对立面上?为什么在狄人实际已经灭掉卫国的情况下,齐国要组织诸侯国帮助其重新在楚丘“建国”?说到底,“力”和“德”是一体的,各种看起来接近褒义词的品性,都需要经过“礼”的约束和修饰,才能“成人”。说到底,二分的世界里,任何一极都赖于另一极的存在而存在。

孔子有个弟子叫曾参,曾参后来成为孔门思想的集大成者,自然也儒道的关键传承人之一。有一次,孔子看到曾参在身边晃荡,伸出一根手指对他讲:“吾道一以贯之”。曾参是个老实孩子,他说了句“知道了”便退下了。

一群趴在窗户口窥见这一幕的其它弟子不乐意了,围着走出门来的曾参追问,老师刚才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曾参仓促以“忠恕而已矣”来应对,意思是说,老师再怎么讲,都不过是忠、恕两个字罢了。

在孔子的思想世界里,二分的世界有着一贯的“道”。

在曾参的理解中,一贯的“道”,不过是二分的“忠”和“恕”。

(一)原文

二年春王正月,城楚丘。夏五月辛巳,葬我小君哀姜。虞师、晋师灭下阳。秋九月,齐侯、宋公、江人、黄人盟于贯。冬十月,不雨。楚人侵郑。

(二)白话试译

僖公二年春,周历正月,各诸侯国共同出力修筑楚丘城以帮助卫国完成重建。夏五月辛巳日,鲁国人为庄公夫人哀姜举行了国葬。晋国军队假借虞国道路,并以虞国军队为先导攻灭了虢国的下阳城。当年秋九月,齐桓公、宋桓公和毗邻楚国的江国、黄国在贯地结盟,意在攻伐骚扰、侵伐中原的楚国。这一年冬十月,鲁国没有降雨。楚国人再次侵入郑国。

(三)观义

僖公二年春,《春秋》再次记“王正月”——周历正月,以“王正月”三字,表明这一年迫切需要周天子站出来履行自己作为天子的天职。

僖公元年,齐桓公组织和号召齐、宋、曹军队解救险些被狄人彻底灭掉的邢国于危亡之际,并帮助邢国迁移宗庙、祭器于夷仪,建立新的都城。说白了,就差再造一个邢国了。此时,周天子真应该站出来走两步,哪怕说句话也好。所以,这一年《春秋》记“王正月”。

僖公二年春,当时卫国已经在实质意义上被狄人灭掉了。诸侯们帮助卫人在楚丘重新建立城池。《春秋》记作“城楚丘”——毕竟新封一个邦国这种事,除了周天子,没人有资格干。所以,《春秋》无法在“城楚丘”三个字前注明“做好事”者的名字。很显然,背后的大佬一定还是齐桓公,以礼著称的鲁国显然也参与了此事,但谁也不敢抢“周天子”的风头。遗憾的是,“千呼万唤”周天子就是不肯露头。正因为如此,孔子在《春秋》中再记“王正月”。这一刻,太需要周天子站出来振臂一呼了!

夏五月辛巳日,鲁国人为庄公夫人哀姜举行了国葬。鲁僖公对这位当初伙同公子庆父想要搞死自己的“后妈”绝对够得着“以德报怨”的层级,诚如孔子所言“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鲁僖公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器量,绝对值得点赞。

僖公二年,晋国借道虞国,攻灭了虢国的下阳城。有趣的是,虞国不但肯借道给晋国,还积极地争做晋国的急先锋。无利不起早,显然晋国一定是给过虞国某些甜头的。《左传》记载,晋国大夫荀息操刀促成的此事,他为虞国奉上的是“屈产之乘”和“垂棘之璧”,说得浅白点就是几匹好马和几块宝玉。虞国国君没有读过孔子所讲的“见利思义”,看到大国送来的“甜头”便被冲昏了头脑,完全忘掉了危险,自然也讲“义”丢到爪哇国去了,屁颠颠地做了晋国的“急先锋”,被人当枪使了一回。

这一年,齐桓公无法容忍日渐强大起来的楚国动不动就向北侵伐——以“摩擦”郑国来威胁东方诸侯国。秋九月,齐桓公、宋桓公联络楚国的心腹之患江国和黄国,与之结盟以压制楚国。四国前脚结盟,冬十月,楚国便再次侵伐郑国,完全不把“诸夏”放在眼里。

孔子讲:“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那是从“德”上讲的,至于“力”,夷狄绝对是不可小觑的存在。二分的世界观,有助于我们分析、研究这个世界,但真正的“道”——脚下的路,还是要靠我们一步一步自己走扎实了。

这一年冬十月,鲁国一个月没有下雨。多多少少有点反常,但相对于鲁庄公时代的连续两年“大水”,和整个冬天“无雨”,鲁僖公和他的执政班底明显敏感了不少。臧克家的诗写得好“他活着为了多数人更好地活着的人, 群众把他抬举得很高,很高。”——把民众放在心上的诸侯国君才是好君王。

最后编辑于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