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龙江知青时的往事
一次惊心的夜行路,虽然已过去整整快54年了,却仍然清晣地印在脑海中,至今挥之不去,回想起来还是那么后怕和那么的难忘。
起因来自一场纠纷冲突。
那是1969年的7月份,是我和“老三届”的同学们,于3月8日离开家乡一一杭州,到黑龙江虎林县杨岗公社杨岗大队支边下乡后的第四个月。由于对一件村民和知青之间发生的冲突和处理不满,群起激愤引发了大家的激烈情绪,导致部分知青罢工要回杭州去了。因为第一天,在杨岗火车站上车时受到公社和生产大队干部组织人员的拦载。于是,大家就商量第二天兵分两路,一路早上乘火车去前面县城虎林站,下午再乘返回车,另一路则拿着简单的行李,徒步前往牡丹江方向的兴凯湖站去上车,以便当晚该列车返还牡丹江时在兴凯湖站的火车上会合再南下杭州。
兴凯湖与杨岗两站间大约相距四十里路,大家憋着一股气和年轻有体力,有说有笑地沿着铁路线行走也并未感到吃力,傍晚时分终于来到了兴凯湖火车站。
我和高三年级的虞大哥相差五岁,是当时最小的68届初中生。“文革”期间,我与高年级的同学都混得很熟悉了,因此,他就像大哥哥那样的照顾我这个17岁的小弟弟。当时,我俩虽一起上路但仍然是犹豫不决的。待到晚上六七点钟的时候,从虎林县城返还牡丹江的列车到达车站,巳在车上的和在车站等候的两拨人马在欢呼声中“会师”了。就在这一刻我俩决定坚决不登上火车,就这样我俩在同学们的遗憾声中留在了火车站。
惊心难忘的夜行就这样开始了。
当时,巳没有返回的火车,须等待第二天的上午,虞大哥和我商量是否就在火车站的候车室蜷缩一夜,我坚决不同意像流浪汉似的在候车室过夜,尽管虞大哥说晚上夜行就我们俩会有危险,听说前不久同在虎林偏辟的独木河林区深处插队的一位知青,在单独行走时就碰到了熊瞎子被抓伤,后由部队派出了一架直升飞机去送医院抢救的事……,而我坚持说,来时我们并未经过大山,沿铁路走怎么会碰上熊和狼呢?见我说得似乎也对,虞大哥只好依着我沿着铁路返回杨岗。
孤独饥渴伴随着有点后悔了。
行走在铁路线上要踩在中间的忱木上才行,踩在坚硬的块石道渣上就不太好走。况且,我们俩除了各自带一个包包外,还多了一个同伴们让带回去的一个沉重的大旅行包,须两人各拎着一边的拎包带抬着走路,既增加了负重又限制了步行的速度。就这样沿着铁路线走着走着,速度也慢慢下来了。云层中的月亮光忽明忽暗,天色越来越暗,在时隐时现的暗淡月光的照射下,只能看到近处透着反光的两条漫长的铁轨,两边都是荒草水泡子地,四周则是一片漆黑,没有退路,也没有可歇脚的地方,只能勇往直前。偶尔有强烈刺眼的灯光从远处照射过来,伴随着轰隆轰的货运火车呼啸而来,又瞬间消失在远方,继续是寂静的一片漆黑。白天走过的铁路,在夜间忽然觉得越来越难走了,原来是晚饭也没吃,肚子在咕噜咕噜地抗议了,想喝水也没有,再加上下午来时已走了近四十里路,体能也在不断地消耗着。这时候才想想真有点后悔,……
看见灯光看见了希望
后来,俩人商量继续沿着铁路走不是个办法,必须离开铁路到有公路的地方去,才可能有村庄或农场,也有可能搭上夜行的货运汽车。于是,我们就边走边看两边最近最亮的灯光,终于发现灯光了,就奔着灯光而去,原来是一条公路,还有汽车在通过,我们大声地叫喊着:停车,停车!但由于距离较远,司机根本不可能听见,即使听见了在深夜也不会轻易地停下来。不过,好在我们又发现了公路不远处有透着灯光的房子,真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高兴,终于找到人家了。走到近处才发现这好像是农场兵团的厨房,有一位学生模样的女生在清洗炊事工具。于是,我们敲门进去,说想要点水喝,当听说我们俩是插队的知青时,就十分客气地与我们唠起了兵团的待遇,让我们好生羡慕。接着我们发现蒸笼里有蒸好的馒头,就向她买了几只馒头,狼呑虎咽地填饱了饥哩咕噜的肚子,觉得浑身又恢复些了生气。但是,毕竟从午后到晚上十一点左右,走了至少有七十多里路了,感觉既疲劳又有睏意。这时虞大哥又提出,就在食堂的饭厅里睡上一觉待天亮再走吧。我再一次拒绝了这个建议,我说吃饱喝足了正好赶路,睡在这里早上被兵团吃饭的知青看见多狼狈啊!虞大哥见我这么固执又一次妥协了。告别好心的北京女知青,我俩又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心惊胆战中走完了恐惧感的山路
按照女知青的指点,说走这段公路到杨岗路可以近些,也比铁路线好走。但是,当我们走上这条公路时,才发现公路是在完达山的大山中穿过的,虽然比铁路线好走,但因是黄泥沙石路,又是时有起伏的坡度,感觉是越走越吃力了。原来是已经走了这么长的路程,两条腿已经发虚渐渐不听使唤了,高一脚低一脚地像踩在棉花上,俩个人拉抬着大旅行袋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行进在山岗上。就在这时隐隐约约听见远处有“鸣、鸣、鸣……”的叫声,虞大哥吃惊地对我说:好像有狼,你仔细地听听!我在朦胧中似乎也听到叫声,但我马上说:一只狼有什么可怕的,我们两个人狼也不敢轻易上来的,狼据说怕火的,你带火柴和打火机没有?虞大哥说打火机倒是有一个,说着从包里摸出一只打火机。我这时就大胆地说:这就不用怕它了。可虞大哥又说:狼会通过叫声把其它的狼叫唤过来的,来一群就不得了了。这么一惊一咋的,瞌睡也没了,人也处于高度警觉状态,心里真有点发毛了,如果真是来几只狼怎么办呢!不敢再往下想了。一边走一边警惕地观察前后左右四周,果不其然,还真看到远远的地方有绿点的光亮,大哥说这就是狼的眼晴,夜里从远处望去,它的眼晴就是发绿的。但我们也听说过,狼习惯会与人保持一定距离跟着,待同伴来了才会伺机发起攻击的。于是,虞大哥还从路边寻找大的枯树枝和块石,说万一真是狼也好有个准备。就这样我们相互壮胆,互相打气,同时,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走出了这一段山路,来到了平地的公路上。我俩绷紧的心松驰下来,紧张的情绪也终于得到了释放:总算走出了这一段极其恐惧感的山路。
走不动了敲开公社干部的门
下了公路走到杨岗公社也即杨岗镇时,已经是后半夜,大概是凌晨二、三点钟了,距离我们所在的杨岗大队四队还有三、四里地的路。这时,心也宽了,路也走不动了,只想倒地就睡觉。于是,虞大哥说:我们去敲公社管知青工作的干部老穆的门吧!在他那里睡一觉,待天亮了再回生产队去。这次,我听大哥的话,不再坚持回生产队了。我们敲开了穆干部的门,老穆看见我们俩个吃了一惊说:你们怎么都跑了?还有的知青了?我们也只好如实相告情况,老穆忙说:你们回来就好。然后他就挪腾出土炕的位置来让我们睡觉。可一躺下来一下又睡不着了,因为双腿特别的酸痛,尤其是大腿根部,原来是腿部的淋巴也突出来了。早上睡醒后老穆又招待了我们一顿早餐,然后,我们跛着腿回到了自己所在的生产队。
在一天内,从当天午后到第二天凌晨的十二、三个小时内,走了大约九十里路,是我这一生至今没有走过的,在忍着饥渴和胆战心惊的情况下走夜行路更是唯一的一次,因而,至今还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也是我知青生涯中终身难忘的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
2023.4.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