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日记(二十二)——想说爱你不容易(下篇)

4、虽然职场竞争的现实残酷,除了叹一句“想说爱你不容易”,我也欣慰地看到很多"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成功案例。

T女生和L女生是同时入职办公室的短期P2级官员,T来自于东欧地区,沉稳恬静,遇事冷静;L来自于浪漫之都,热情奔放,活跃积极。她们虽然性格迥异,却有个共同的特点,对工作极其热忱。T出手的活总是让人很放心,一丝不苟,有条有理。L遇到任何 “脏活累活” 都一马当先,绝不拈轻怕重。我想,这大概也是因为两人都有强烈的留任意愿吧。

联合国秘书处对短期合同的任职期限有明确的两年限制,两年期满必须离任,只有中断六个月后才能续聘。T和L行将届满之际,我们办公室忽然公布了一个P3级别的职位空缺,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给T或L准备的。大家对“鹿死谁手” 甚是好奇, “吃瓜群众”纷纷“拭目以待”,各种传闻一时甚嚣尘上。逐鹿中原,终见分晓。T到底技高一筹,不仅在我们办公室P3级别的职位竞聘中位列第一,还成功获得另一办公室P3级别的定期合同。一番权衡,T最后选择了另一个办公室,可惜L在笔试环节超时,无缘后续面试,大家都为她惋惜。

然而,故事并没有结束。L虽然嘴上说自己只能打道回府了,可是暗地里却发挥自身人际交往广的优势,很快在隔壁办公室谋得一份新的三个月短期合同。新任老板对她相当赏识,加之项目突然获得巨额经费,L的延期势在必行。既然规则是人定的,就总有突破的可能。经过多方努力,L只需要度过不到六个月的合同中断期(Contract Break),便可再次回归,迎接下一个至少两年的工作周期。虽然不能马上转正,却也大大延长了未来留任的可能性。L欣然答应,悠悠然地休起自己的假期来。当然,为了防止新东家忘记兑现诺言,聪明的L每隔两个月就来办公室 “走亲访友” ,顺其自然地 “露个脸” 。几个月时间转瞬即逝……某天在过道再次闻听L的爽朗笑声,我明白她终于实现 “曲线救国” 了。就这样,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落下帷幕,虽然过程曲折,但殊途同归,总算皆大欢喜。

我和T与L不是很熟,但同事一场,总会相约聊天。T告诉我,其实她在入职我们办公室之前,早就在本组织其他部门以各种形式工作过将近四年,今天的竞聘成功远非我看到的那么简单,那来源于内心的执着和长期的积累。而L也表示过,她热爱现在的工作,也很早就想清楚未来到底想过怎样的生活,于她而言,留任是唯一的道路,无论运用怎样的方法和途径,只要能向这个目标迈进,就在所不惜。功夫不负有心人,也许是我能对她俩经历的最好总结吧。

另一个很有借鉴意义的案例来自于意大利男孩G。G的 外表英俊,为人热情,我在入职不久的一次聚会上认识他。彼时,他还拿着顾问的合同,每年最多只能工作九个月,另外三个月只能“自谋出路”。G一心想留在联合国,机灵的他想过很多办法,但都因为很难突破联合国为顾问合同设计的六个月合同中断期而无果而终。记得有一次,我得知某个办公室突然有个短期P2空缺,急需新人到位,我第一时间告诉他并积极引荐,G快乐地像个孩子,千恩万谢地离去。可惜不日就耷拉着脑袋来找我,“问过人力资源了,像我这种顾问,必须得等合同终止后六个月才能签订下一个合同。即使我能幸运地通过选拔,也无法尽快入职……今天才明白,我这种情况与急需招人的短期合同是无缘了。”L沮丧地说。自此,我这才了解到原来不同种类合同转换之间有这么多深藏的坑,难怪外界的人都觉得联合国的招聘高深莫测。

“再试试别的,别失去希望,不管怎样,你还有现有的合同。”我笨嘴拙舌地说。G挑挑眉毛, “是啊,前两天我申请了意大利的青年专业官员(JPO)项目,已经面试了,没准就有消息了呢。我还有事,改天请你喝咖啡再聊。 “ 说完他就匆匆离去了。隔了一段时间,我在食堂遇到G,他情绪不是很高,“JPO申请有信了吗?” 我试着问他。“唉,别提了。他们选了另一个曾在联合国外地办事处工作过的候选人,他比我有经验多了,下个月他就入职了。” G满脸的羡慕。“没事,我再找找别的机会,虽然好多职位的招聘启事都像给我量身定做的,但投出的简历总是石沉大海。不管怎样,特别感谢你一直关心并帮助我。” G虽然处境艰难,却不忘心存感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默念着千万不是又一次离别。

再后来……我频繁出差,基本没怎么见过G。他每年三个月的合同中断期也许到了,我兀自思忖。前几天,我正埋头在办公室写报告,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G神清气爽地出现在门口。“Y,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和你报备一下,我已经通过你隔壁办公室的选拔正式成为一名意大利JPO了。” 我懵了一下,然后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棒棒哒,消失这么久,一回来就送我个大惊喜,祝贺你又向自己的梦想跨近了一大步。这一次合同期限多久?”“你猜……”G迫不及待地公布答案。“这回是三年。意大利政府格外‘开恩’,今年的JPO都是三年,运气太好了。”

“总算要结束流浪的岁月,开始一段相对稳定的新生活了。一路走来,真不容易。” 我着实为他高兴地说道, G点点头。“最难的时候,我都要放弃了,难道人生就非要去死磕这个‘联合国梦‘吗?很长时间我都陷入了自我怀疑。直到有一天早晨起来,我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年底前在联合国再找不到相对稳定的机会,我就必须放弃追逐这个梦想。现在想想,可能太意气用事了,但是冥冥之中也许就是这股劲,敦促我拼命争取最后的时间。在这之前,我申请过无数次各种各样的职位,也连续参加了多年JPO的筛选,从实习生到小顾问,再从小顾问到JPO,很慢很慢,但我总算看到了一丝希望。”末了,G收起动情的回忆,又恢复了往昔的幽默。他做出忧虑的表情顽皮地说道,“现在要解决的问题再不是找不到一个可以短租的公寓,而是如何才能选择一个称心如意的居住环境了。” 我们俩都会心地笑起来。

5、 “在这世上,遍地皆是生活艰难,心怀伤痛之人。” 有的人选择前行,有的人选择退缩,无论对错,皆是生活。每个用力追逐过联合国梦的人都或多或少体味过这份生活艰难和内心伤痛。局外人看到的种种光鲜,其实背后充斥着诸多艰辛。联合国,想说爱你不容易……听过这条路上太多的故事,有喜有悲,有苦有甜。想起<<梦想照进现实>>的一句台词,“知道光的终点在哪里吗?在黑暗到达的地方。” 人人都向往光明,但我觉得黑暗才更有魅力,恰是在那暗夜的蛰伏中,才能迸发无限的力量,去追寻光亮的梦想。

难忘电影《马戏之王》的一个片段,主人公刚刚失业,生活捉襟见肘。面对两个懵懂可爱的要礼物的女儿,他收起沉重的心情,用几个小工具瞬间做了一盏小灯。闪亮的灯影回旋在天台晾晒的被单上,一家人依偎在一起许愿,要为梦想继续奋斗,那场景动人极了。我们看到的人性光辉往往在于历经坎坷磨难却依旧热爱生活。

不忘初心,砥砺前行。追寻联合国梦的道路并不平坦,但我想与大家分享一段真实的独白,它出自一个凭借一己之力、最终在联合国扎根的无比优秀的中国女生之手, “回想过去这些年,从挤破头进入UN,到日内瓦和维也纳抢着要人,历尽千辛变身Fixed-term的我,也从被选择的角色切换成去选择。人生百转千折,果然梦想还是要有的,果然是金子就总会发光的。要感谢现实的不尽如人意、各种不确定性和负能量,人才能置死地而后生,才有机会修炼坐怀不乱的淡定和越挫越勇的坚持,才让自始至终的信念更有价值。昨天我不后悔,今天我很满意,明天要更闪亮!”

与你共勉。晚安,维也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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