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相

“一号病人苏醒。”一个轻柔的女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睁开眼睛，洁白的窗帘，洁白的床单，洁白的墙壁还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姑娘。我发现自己的头痛的都快裂了，虚弱地问：“我在哪里？”

身边的姑娘说：“陈教授和肖博士马上就到。”

陈教授？肖博士？他们是谁，在记忆的海洋中我努力寻找关于二人的点滴，一个人的脚步声打乱了我的思索，一个长发披肩，带着眼睛的女人走了过来。她的面貌在我视线中逐渐清晰。

“肖默？”我已经记起肖博士和陈教授了。

肖默，我的女朋友，不，应该是我的未婚妻。陈教授是我俩在医科大学的导师，我们主攻精神科。

“一号病人，请问你的姓名？”肖默双臂环抱于胸前冷静地问。

我有些惊讶，“骆西啊，怎么了？”

肖默又问：“请说出我的名字。”

“肖默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肖默身体一震，眼中忽然泛起泪光，可是她强忍着，从口袋内拿出一张照片，送到我眼前，“请说出她的名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照片上的女孩也是长长的头发，一双眼睛清澈地如同一泓溪水，扬起的嘴角说不出的美丽。看到照片，我颓然一叹，别过头去。

“你都想起来了是吗？”肖默再也克制不住，情绪瞬间决堤汹涌而出，“三年，三年了啊！”

“肖默，现在还是不要刺激骆西。”陈教授走进病房，对肖默说。

我转过头，满眼是泪地对肖默说：“对不起。”

一周后我能够下床行走，一个月后我可以不用吃精神类药品。这一个月中我的记忆逐渐恢复，逐渐知道这三年来发生的事情，当然有些事是肖默告诉我的。这段时间，肖默每天都陪着我，陪我聊天，给我说这三年来发生的所有事。当然我们不可回避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肖默是我大学时的同学，一起考研，一起读博、工作，我们的感情逐步平稳。三年前我们准备结婚。在老师、同学、同事眼中我们令人羡慕，可是在结婚前半年我认识了雪菲，她当时在一所名牌美术大学读大三。医学让人理性，让人按照规则去工作，可是艺术却是感性的，奔放的。我被雪菲那种艺术气质所吸引，很快我们两个人就坠入爱河。我知道这不应该，我知道对不起肖默，可是雪菲的温柔、乐观与豁达让我欲罢不能，特别是她的那些作品，虽然我不懂，可是我喜欢。

婚期的临近让我不能在逃避这个问题，在我思索怎样与雪菲分手的时候，肖默知道了这件事。对于生活在一起八年的两个人，肖默发现这件事我一点都不吃惊，因为从我平时穿的衣服，手机短信网络聊天中她一定能发现枕边人出轨。肖默很冷静，没有大哭大闹，可能这就是理工女吧。她给雪菲打了电话，告诉她所有的事，雪菲得知我要结婚的消息非常吃惊，继而愤怒、然后伤心。

我只好把所有的事情摆到桌面上，摊开来谈。我希望雪菲离开我，不是我不爱他，而是懦弱的我不能承受社会道德给我的压力。肖默、雪菲和我坐在一张圆桌边开始了一次最终谈判。我给两人道歉，然后让雪菲离开我，肖默也告诉雪菲她和我绝不可能。自始自终雪菲没有说一句话。

忽然她一拍桌子，含着泪对我说：“骆西，我知道你爱我，如果你爱我，就和我一起走！”她的声音虽小，但我知道她的内心已经声嘶力竭。说完她夺门而出。

我看看肖默再看看远去的雪菲，不知道该怎么办。肖默很冷静，“去看看她吧，和她彻底说清楚。”

我追到雪菲后她趴我胸口抽泣，然后泪眼婆娑地问：“你爱不爱我？”

“爱。”我不能否认对她感觉。

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车钥匙，“走！”她关上车门就说了这一个字。我不放心她开车，坐进了副驾。

点火、离合、挂挡、油门，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汽车箭一般的射出去。那一刹那，我看到了肖默以及她的泪水。

这是一次有去无回的旅途，我和雪菲出了车祸，一个树枝插进了雪菲的身体。这一切都太突然，我们驶出十多公里后，在城市郊区的一条山道上雪菲转头对我说：“骆西，我爱你。”然后向左急打方向盘，汽车一头扎进山坡的茂林中。

洁白的窗帘，洁白的床单，洁白的墙壁，雪菲静静地躺在床上。当医生告诉我雪菲已经怀孕后我再也承受不了，靠着墙壁逐渐蜷缩身体，然后哈哈大笑，忽然站起身对医生与肖默说：“你是疯子，你们都疯了，你们全都有病！”

是的，我疯了，疯了三年。精神分裂。

之后的事是肖默告诉我的，她和陈教授试用了很多方法都无法治愈我，最后无奈的肖默在没有经过陈教授同意的情况下私自用药物将我深度催眠，并利用我的脑电波在我脑海中营造出一个情景模式。

肖默说：“当时的药物还在试验阶段，根本不能用于临床。”

后来陈教授发现肖默私下在给我治疗，出面制止，肖默对他说：“骆西已经疯了，我们都明白，常规治疗他根本没有希望，我想要试试。”

陈教授只能默许，不过他也提供了很大帮助。在肖默给我做情景模拟的时候他决定不要设限，跟随我的意识进行，只在关键节点把控整个情景的进度，最后做到移情，也就是说让我在纯意识的形态下进行自我治疗，从而走出雪菲死亡的阴影。

“很危险，我们从未这样做过。”肖默对我说，“而且你的意识很复杂，根本不可模拟，我只是给你了你一颗种子，让你被黑衣人带走，之后的事都是你的自我意识。你所呈现出来的黑白世界让我和陈教授非常震惊。”

我叹口气，黑白世界的过往在眼前一一浮现。

肖默接着说：“最后，我们只能设立念尘泉，那就是陈教授，让他把控你的一切意识。”

我忽然想起陈教授的名字是陈念泉。黑白世界是念尘泉创立的，我和雪菲住的那幢阁楼是念尘泉的泉眼所在，也是整个黑白世界的核心。肖默是那个黑衣人，一直在黑白世界中引领我，那灵然呢？

一阵清风吹过，我顿时明白，灵然只是一个象征，意义所在是灵然之期，那就是我和肖默的婚期，难怪黑白世界中我和雪菲的离别那般让人不舍。

我舒口气，“难怪黑白世界中相爱的人会变白，然后死亡，没有夫妻。”然后我握起肖默的手，“谢谢你，对不起。”

肖默凄然一笑，没有说话，她明白我为何要谢，为何对不起。

我要谢的不仅是肖默治愈了我，更是因为她明白、她承认我爱雪菲这个事实，不然在黑白世界中她不会让我和雪菲相爱；我也因此对不起肖默，自己的未婚夫在结婚前出轨，然后疯掉，自己还要为他治疗，我不知道肖默在治疗我期间是怎样一种心态。但是我能肯定，她爱我。

肖默把我握着她的手推开，缓缓地对我说：“你爱的人是雪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