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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刚下过雨,空气中湿润的清新弥漫在大片大片如碧的梯田上,一层层光影洒下,披着雨珠的茶叶悠悠的伸着懒腰,显得愈发青翠。雨雾尚未散去,日光便如轻纱般笼罩其上,有种空灵澄澈之感。
公交车披着水汽,缓缓停靠在路边。阿茶刚下车,便被扑面而来的清新的所征服。抬眼望着田间的绿,依旧是记忆中的清新纯净,不染尘埃。
她极力睁大眼睛,直到眼睛酸涩,却也无法使视野清晰地捕捉到闪着调皮绿泽的茶叶。眼前的绿像是被渲染的水彩一般,有些不真切。
阿茶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地朝前走,每一步都带着难以察觉的犹豫和小心翼翼。小路上到处都是泥泞水洼,帆布鞋被溅上了点点泥污,阿茶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甚至一脚踏进了小水坑,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腿也浑然不觉。
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光脚踏在泥巴小路上,顶着一柄大大的蕉叶在雨中兴奋地踩水花,跑了调的童谣在蕉叶下环绕,传出好远……
不远处的身影吸引了阿茶的目光,像是记忆中的阿婆,背着竹篓颠着小脚去田里采茶,阿茶想开口,却又不确定似的犹豫。直到那身影走近,阿茶才轻轻唤了声“阿婆。”
二
推开藤萝缠绕的竹栅栏,青石板刚被雨水冲刷得闪闪发亮。阿婆牵着阿茶的手絮絮叨叨地往屋里走。
我的阿茶又长高了哟……
木屋已有许多年头,不起眼的角落里长满了青苔。屋旁那棵美人蕉大大的叶片舒展开来,撑起一片荫凉。
小肥摇着尾巴滚着胖乎乎的身材像团肉球般颠颠地跑过来,险些摔了个跟头。跑到跟前献媚似的舔着阿茶的鞋尖,阿茶有些哭笑不得的摸着小肥的脑袋。
欸小肥我不在你是不又贪吃了……
三
田间小路弯弯绕绕,那蚯蚓钻出泥土看小野花,蜗牛背着重重的壳在葡萄架上爬啊爬,天空的颜色被丝丝云翼映衬得刚刚好,像幅水彩画。
阿茶背着背篓,跟在阿婆后面,一步一个脚印。
小时候阿婆喜欢戴着碎花头巾,是最美的茶花女,而自己总喜欢踩着阿婆的脚印蹦蹦跳跳朝前走,到头来哈哈笑说哇塞只有一串脚印好厉害!
而每当阿婆采茶时阿茶总会疯跑去玩,跟躲在树梢的知了比赛吹口哨,有时捉蟋蟀捉得跳脚,又或者采片茶叶呼地吹向空中,绿色的蝴蝶张开小翅膀飘啊飘;时而安静下来举着茶叶对着阳光看它们迷宫般密密麻麻的脉络绕啊绕。
更多时候是乖乖待在阿婆身边,扯着阿婆的衣袖可怜兮兮嚷着阿婆我肚子饿要回家。
可现在,阿婆的脚印总也看不清,像是笼罩着一层白雾,阿茶揉揉眼,依旧朦胧。
阿茶再也不能准确地踩着阿婆的脚印,蹦蹦跳跳去采茶。
阿婆停下脚步“阿茶你看,今年的茶叶长的多好啊。”
阿茶努力地点头。
阿婆采茶采得最好了,即使年纪大了眼神仍十分清明,那些刚刚冒尖的、闪着光泽的嫩芽儿,阿婆一掐一个准,阿茶看着阿婆的手在茶叶间跳跃,像是在弹奏一架绿色的钢琴,无声的乐符翩跹。
阿茶抬手采下一片茶叶,逆着光放在眼前,仍是模糊一片。
那像迷宫般瑰丽的脉络,阿茶再也看不清。
看不清了啊。
她微微愣神。
“阿茶,不舒服么?”
阿茶摇摇头。
几个月前,阿茶的视力忽然变得很糟糕,眼前像是被无端罩上一层白纱,每天都在加厚。黑板上老师的板书变得白花花一片,作业自然写的一团糟。上课走错教室成为笑点,甚至在走廊上与朋友擦肩而过也浑然不知。
生活也同样一团糟。
迟早有一天,她是会盲的。
在医院,阿茶看着医生的嘴一张一合。
阿茶的心一寸一寸的沉下去,一瞬间,世界悄无声息,让人绝望的寂静。
每当她想去看清一样事物时,那种模糊的感觉,像是被冷漠地拒绝了一般,每一件,每一件都是这样。
感觉被世界抛弃了。
阿茶赌气一般,很狼狈地逃离了那里。
“阿婆”
阿茶的声音有些颤抖,手中的茶叶弥散的清香溢满鼻尖,露水从指尖滑落,带着冰凉的触感。
“阿婆,我的眼睛……”终究还是不能亲口说出那将要像噩梦般夺走阿茶的光明的字眼。
泪珠从眼眶一滴一滴滚落。
有短暂的霎那某滴泪水像凸面镜折射出眼前的清晰。
那已失去了的,久违了的,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