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V电影公众号上看到美食作品征集大赛,虽然时间已并不赶得上,还是习惯性的在脑海中搜索了自己能做的课题。五个方向的征集,其中有一项内容叫做“味蕾故事”,唤醒了我关于那一碗世间最温柔的红烧肉的味道记忆。
味蕾,其实是一个很矫情的感觉器官,大抵是“民以食为天”这样的天性,食物,味道,往往会带给人虽不深刻却又从不缺席的感触。程耳的《罗曼蒂克消亡史》中有这样一句台词“喜欢上海所以喜欢吃上海菜,不喜欢重庆所以不喜欢吃重庆菜,大抵是喜欢那个地方就喜欢吃哪个地方的菜吧”,如此说来,味道与心境确有着无比微妙的关系。小时候,因为父母的工作关系,我总是辗转在各个亲戚家“寄人篱下”,而我最没出息也最愿意去的,便是三姑奶奶家,或许因为那里总有最能让我沉醉的五迷三道的红烧肉吧,小时候的喜欢和愿意,就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
吃什么,和什么人吃,在中国人的小世界里总是很重要,所以也总有了独属中国的酒桌文化,那些谈不成的生意,人和人无意的过节,本没什么相干的关系,到了饭桌上,总归是可以说道说道的,一顿饭下来,在嚣张的炸,香浓的煲,保守的焖,细腻的蒸中,便也顺理成章的解决了。总是屁颠屁颠的跟在三姑爷爷的身后去参加那些聆郎满目的饭局,大人们讲什么事情我并不关心,那眼里,鼻子里,耳朵里,手指里,都冲着桌子上精致的佳肴大张旗鼓,大人们让我是个小屁孩,我也总索性将自己喜欢的便吃个精光,吃饱喝足了,手一抹嘴,三下两除二便爬到了三姑爷爷的脖子上,引得在场的大人们都好笑不已。小时候的满足多容易啊,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喜欢参加的饭局。
每逢过生日,三姑爷爷三姑奶奶总也是比我还积极的,早早的便定下饭店,挑好蛋糕,和几年都不变花样的礼物——“书包”,当然,重场戏还是那一砂锅的红烧肉,也是要在家里做好,带到饭店去让服务生温上,再香喷喷的端到我得面前,在这朴素的红烧肉面前,纵然是满汉全席也都失了味道,管他芙蓉大虾板栗鸡,糖熘鱼片蒸猪蹄,管他奶油蛋糕巧克力心,这世界上只剩下这一碗三姑奶奶的红烧肉,我也是能心满意足的吃下两碗米饭的。
一直觉得三姑奶奶的这道红烧肉是应该要流传八代的家族秘术,选二肥八瘦的猪肉,切辛辣的姜片,滚长度均匀的葱段,取一勺黄酒,放一把冰糖…这麻烦冗杂的步骤在小时候的我眼里是神秘又伟大的,灶台后的三姑奶奶俨然已经成了四海八荒第一食神,散发着无比温柔的光芒。
这一碗红烧肉,一做就是19年,直到我上了大学,每每开学离家远行前的最后一口菜,也是那饱含亲情的红烧肉, 是这世间最温柔的味道。
惭愧的是,直到写下这篇文章,才想起初二那年,三姑奶奶患病住院,妈妈带我去看望她,正处在叛逆期的我却只顾玩着手中的手机,没能仔细看一看三姑奶奶因病而消瘦的脸,没能安慰安慰她经历手术饱受折磨的心。一直以来,我都沉浸在长辈对我的爱中而不自知,而刻意忽视了他们的感受,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我的轻松,任性,无忧无虑,只不过是有人在替我负重前行,有人在为我挡风遮雨。
还好,我还有机会回报那一碗红烧肉的温柔。“子欲养而亲不待”是世间最迟最痛的悔悟,生命来来往往,来日并不方长,一念既起,就拼尽心力去爱那些爱你的人吧。
亢漠泉
2017年3月22日于长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