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够横的你！”小石头没想到自己好心好意反被新来的小师弟猛推了一把。不过小石头也没有往心里去，转过身对趴在铺上的小赖子说“小赖子，睡和尚被窝里去。”，又从通铺上拿起被子，轻声说“嘿，接着！”朝小豆子抛过去。小豆子顺势接过被子，泪珠已经从他的眼眶里滚了下来。
小石头跳上铺位，卧倒在铺上，看到小豆子仍然没有上铺位。“外面天冷极啦，小爷我撒的尿在牛眼睛上，可就结成冰溜子了，差点没顶我一跟头！”小石头说着笑话，见小豆子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对着双掌哈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下腰【两腿分开站立与肩同宽，两臂向上举起，挺髋、上体后仰，直至头朝下、两手掌撑地，整个身体呈拱桥状。四肢尽量伸直，手脚的距离尽可能地靠近。】，在一旁的小赖子一看，马上将小铃铛一样的东西套在小石头的左脚趾上，小石头将那个铃铛往上一顶，屋里的煤油灯忽然被上方的一个小铃铛盖住，灯灭了，屋里变得漆黑，小豆子手里拿着被子，呆呆的站了很久，看着他们陆陆续续都睡着了，他才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合上被子，睡下了……
大约是凌晨五点来钟，躺在铺上的小豆子听到小石头在叫“起来啦，起来啦，练功了，练功了！”。小石头见小豆子还躺在铺上“起来啦，小豆子。”。小豆子觉得很疲惫，疲乏，他对小石头说“让我再睡一下吧，我太困了”。小石头一想也是，小豆子刚刚来，一下子可能不大习惯，就领着师弟们到后院的练功去了。
喜福成戏班所在的四合院，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是会客厅，班主，教师包括家眷的住处，后院是伙（厨）房，洗衣，练功房，学员宿舍。等学员们一起到齐后，总教习王顺开始点名，发现少了小豆子，就叫一位教师把小豆子带过来练功，不能偷懒。
那位教师赶到学员宿舍，马上叫小豆子起来，小豆子说他很困，还想多睡一会儿，教师不由分说，要他立刻穿好衣服，然后揪住小豆子的衣服后领，把他当犯人似的押送到练功房。
小豆子被教师揪住后衣领子，走到练功房门口，就听见关班主在对进行练功的学员们宣讲“他（她）只是人，就得听戏，不听戏的，他（她）就不是人……有戏就有咱梨园行！”走进练功房，小豆子看见。师兄们双手叉着腰，一边走，一边用左脚或右脚踢起，尽可能越过头顶。
王顺见小豆子到了练功房，就叫几位教师教他练腰腿功。说的好听是教练功，说的不好听是给小豆子上刑。几个教师把小豆子带的一个长7米，高5米的竖立起来的大厚木板前面，让小豆子背靠大木板，双脚被两位教师分开成一字，为了让他保持一字型不变形不走样，还不断地在两只脚的旁边堆加砖头，小豆子立刻感到大腿根部的韧带好像被撕裂撕开似的疼痛难忍，他不由地大哭大叫起来“呀，啊，呀，啊……”。在旁边两侧的教师看到这个情形，他们早已司空见惯了“唉,别嚷嚷，别嚷嚷，我不爱听！立腰！【完成某一动作的刹那间，躯干要挺立伸直，腰部与上体保持垂直状态】立腰！”。小豆子想用双手扒开贴紧他双腿的砖块，教师一见，忙把小豆子的两只手，拴在大木板的左右两个皮套上，让他不能用双手拨开砖块，然后不断的用砖块贴紧他的两条腿脚踝处【jiǎo huái，踝关节是人类足部与腿相连的部位】。
“我不想（学戏）……”小豆子疼痛说不出后两个字，额头上不断的冒着冷汗。
总教习王顺见小豆子大叫大喊个不停，走到小豆子面前，他右手拿一把折扇，用右手的折扇轻拍了一下左手，皮笑肉不笑【不自然地装出一副笑脸，虚伪，心怀恶意，给人不舒服的感觉。】地说“要想人前显贵，您必得人后受罪。今个儿是破题，文章还在后头哪！”。
后来小豆子听师兄们说，总教习王顺最早是个读书人，肚子里都是中国古典的诗词文化，还写得一笔好书法。32岁拔了贡生，准备参加朝廷（清朝）的殿试，很有希望留在北平任职（当官），可没想到1906年朝廷发布（颁布）一道上谕“从1906年开始，所有殿试、会试、乡试一律停止。”废除了延续1000多年的中国科举制度。对于像王顺这种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孟子》；五经：《诗》、《书》、《礼》、《易》、《春秋》】，没有谋生技能、才能的人来说不亚于晴朗的天空，突然来了一个震耳欲聋的惊雷。当时许多读书人投河，上吊的事儿很多。王顺的妻儿老小都指望他进京当官，没想到……没办法，为了生存来到戏班当账房管家（会计），兼总教习（编写戏文、管理教务），所以说起话来都是八股文【明清科举考试制度所规定的文体。每篇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组成。后四部分是正式议论，中股是全篇重心，在这四段中，都有两股排比对偶的文字，合共八股】那一套。
“小豆子，没事儿，朕都耗了一炷香了。”在小豆子旁边拿顶（就是倒立，两只手掌撑住地面，头朝下，双脚靠在竖直的木板上）的小赖子见小豆子有些受不了。小石头见小豆子刚来，教师就叫他练腰腿功，对于初入戏班学戏的人来说，是一个残忍残酷的考验，很多人都受不了这种，说是练功，其实就是折磨人，考验人的意志、心理的练习方法。
他想找一个减轻小豆子痛苦的办法，可他又怕被师傅责骂。旧时戏班管理十分严格，规矩很多，对学员的要求很高。可也就是这样，在那个时代出现了很多戏曲的优秀人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