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遛猫的猪
忘记了是在哪一天,我在手机上看一篇不太长的小说,里面写到身在武汉的女主角和身在广州的男主角每个月见一次面,各自存钱、各自期待,每月轮流去对方的城市见面——这是一个异地恋的典型,其中的辛苦相信大多数人都能理解,而且,之所以被写成了小说,大多数人也可以轻易地猜到结局,我就不说了,里面最感动的一段是,最后的最后,她一个人站在广州火车站想起当初他们在情人节的夜里各自跑到对方的城市想给对方一个惊喜,结果却在一番寻找之后,在电话里一边说话一边嚎啕大哭。女主角说,也许在武汉和广州之间的那两列相交而过的火车里,他们曾看到了对面的对方,可他们的青春都浪费在火车上了......
我无法体会女主角站在广州火车站空旷的广场上是不是有过绝望,只是,对于火车和火车载走的那些青春,我确实是深有感触的。十一回家,在西安的火车站,我匆匆走过,却不忘拍一张顶着“西安”两个大字的火车站的照片,说一声:你好,西安。
不知道对于这个火车站以及它和宜昌站之间行驶了无数次的626次列车,我会有怎样的情感,在那一刻,我只是想起,故事里的那个女主角说,后来的她一个人在电影院里看《周渔的火车》,看着看着就号啕大哭,身边人惊奇的看着她,但那些人怎么知道,她曾经如此这般,在来来回回的火车上,幸福地奔波。
所有后来被写成小说的爱情故事,大概都会有一个不太美好的结局。在西安的几个小时里,见到了多年前的老朋友和一些好兄弟,一起在深夜的大街上游荡,有人说去唱歌,有人说去吃烧烤,有人说去喝咖啡,有人说去找个地方睡觉,明天还要上班,争执不下,一起吃了饭,一起依依不舍说要珍重,我说,别吵了,我明天还要赶火车呢。最后却还是折腾到了凌晨两点,因为我不太想离开,因为说起火车的时候,总会想起很多事。
许多天以后,她说,不管你在哪,做着什么样的事,和谁在一起,都希望你过的好。听着有点矫情,但却是真心话。我忽然想起,许多年前,我的生活中,似乎也上演过和火车有关的剧情。
唉,这世道。
2007年的8月末,我第一次离家去远方上大学,作为这辈子第一次上大学,心里多少有点激动和兴奋,以至于站在一列人多得像储存萝卜的慢车上供应热水的地方,我愣是从早上八点五十分,站到了晚上十一点。当火车最后使出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叹息,停在宜昌站的时候,我恨不得立刻倒地而死。
所有和火车相关的事情,从此刻开始上演,四年后,我依然在626次列车上来回奔波,虽然不是为了异地恋,不是为了和谁谁的诺言、誓言以及谎言,但是火车,和我已经注定了纠缠不清了。2009年的年初,我在深夜的宜昌火车站丢失了我孤注一掷的爱情,从此再不相信任何人关于爱情的任何言语。多年以后,深夜的火车站偶尔会有人来接我,可是,请你原谅我,我的心里已经不能再如从前那样单纯,它充满了怀疑、充满了曾经让我嗤之以鼻的所有东西。
于是,大多数时候,我不会去想和火车有关的东西,每次坐火车,我大多数时间也是在看小说或者看电影或者睡觉。我想,我早就过了坐在车窗前看窗外的景物飞逝继而伤春悲秋的年纪,也早就没了那样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情怀了,那种情怀只存在于远方有一个人在等我,只存在于那个故事里武汉和广州之间几千里的距离,因为,那个距离的两头,有两颗年轻的心。
去了几个城市,坐过好多次火车,都是我不愿回忆的。6月份去重游凤凰古城,整个过程中我都觉得恍恍惚惚,同事们在欢笑、在嬉闹、在跟着导游听推销商品的课昏昏欲睡、在沱江边的小摊点穿美丽的苗族衣服拍照,我只感到有点不太清醒。恍惚间看到多年前的自己,坐在一列绿皮火车上,它从深夜驶向黎明,从湖北奔向湖南,整个过程中那个青年一直没有睡觉、神采奕奕、两眼有神,怀抱着自己年轻的恋情。
2012年,世界末日快要来临,我急切地盼望着玛雅人说的世界末日是真的,期待着12月21日的到来,好让我能忘记一切,好让这世界也能忘记你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来,那样,我至少可以让自己相信,我会一直和你,你们在一起。
极少去火车站送别人,也害怕被别人送,看慕容雪村的小说,主人公李良去送他的女朋友,火车开动的一刻,他挥着手奋力地朝前跑去,却重重地摔在地上,抬头间,已泪流满面。看得动情、看得不忍,所以尽量避免。
宜昌的火车站从市中心迁到了伍家岗,改名为“宜昌东站”,即使是这里,我也经历了接别人和被人接,深刻的记忆像一颗草,长在布满沧桑的岁月里,撵不走、理不清,如果我知道我去接她的时候,她已经和别人有了未来,我还会不会傻呵呵,如果这一切可以重来的话,我是不是会觉得“那该有多好”。
走在这个小城的街上,每一个迎面而来的人都似曾相识,每一个微笑都似有深意,我忽然间恍惚:难道在某一个时刻,我为了她们其中的一个如痴如醉吗?深夜回家的路上,街上的冷风显得凄凉,我无数次地想起火车上的自己,那一年的春天气温没那么高,我坐着火车驰骋在长江边上的平原上,火车即将在深夜到达,但我不知道终点到底是谁的终点。那一年的四月阳光温暖,我在宜昌东站,看到了你以及你们的未来。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很多的事情,我一直以为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结果,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记忆一直都在,只是我自己不愿去想,我只是一直地告诉自己,向前走,就不应该回头望,不论是你曾经撞过的电线杆,还是你踩过的臭泥潭。她们会一直存在,但不应该影响以后的路。
不久前一个好友因为我发了一个开玩笑的短信,从湖南杀到了湖北,我们一起冒着雨重游了一次大学校园,又一起去唱了几小时不断跑调的歌,还说好了晚上几个人一起去江边喝酒。她周五坐火车晚上十一点多到宜昌,周六的深夜又坐火车回湖南,几个人都说她太疯狂了,不到两天的时间大部分都浪费在火车上,只有她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有些事当时如果不做,以后时过境迁怕是真的不会做了。
我又想起了故事里那个让人心疼的女生,她在故事的开头说:她要叙述的十年故事,像一盆长坏了的盆景,枝叶繁茂,让人头疼。而武汉和广州之间的列车,不管谁的头更疼,载走的青春也不会再回来。我想,当我想起那些被火车载走的青春的时候,是不是也应该头疼一下?
还是算了吧。
“我们终究要相忘于江湖,浮云世事,且让它渐行渐远,我们若可以再相遇,请不要叫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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