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数日的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时而细细如丝,时而飘飘洒洒,把关中大地浇了个透彻。沟渠,田地到处水汪汪一片。我骑单车在湿漉漉的水泥公路上,一手撑伞一手托着车把,艰难的行走着。雨飘落到脸上凉飕飕的,雨水有些苦涩,仿佛人生道不尽的艰辛。受同学柳雪之托,帮她去寻找继母和养父生养的两个女孩。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四十年过去了,关于寻找人的信息很少,不知道能不能帮她完成心愿。
柳雪是我的同班同学,出生三天被养父母收养,13岁养母去世,14岁继母走进她的生活,17岁养父去世,她的命运坎坷艰辛,充满悲凉和凄苦。继母和养父生活的时间并不长,却生养了两个女儿,养父去世时柳雪在农村插队,掩埋养父后便又回到了农村,与继母没有任何联系。后来听街坊邻居说,继母因精神病复发,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离家出走,再没有回来过。柳雪也因种种不能言说的原因,养父去世后再也没有回那个不再属于她的家。两个妹妹后来被她们的外公外婆带走,从此鸟无音讯。
四十年过去了,柳雪经历了太多的蹉跎。生活的磨难让她承受了千锤百炼,却无法忘记这段忧伤悲凉的岁月。寻找两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成了一块心病。前几天收到她微信发来帮她寻找妹妹的请求,我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继母是关中三原县人,1974年经人介绍嫁给了陕北富县的养父,三年时间生养了两个女孩,失踪后与三原娘家无任何联系,所以寻找很困难。根据柳雪提供的线索,我从周陂一路去雁北寻找两个女孩的外公外婆家。两个妹妹的名字当时是她给起的,一个叫卫娉,一个叫卫婷,希望妹妹们美丽幸福成长。继母名叫林秀丽。
雁北村的十字路口,几间门面房前一位老人悠闲的坐在屋檐下看雨,我赶忙前去向老人打听女孩及她们母亲的名字。老人讲,雁北村有八个队,姓林的只有六队有两户人家,是外地来的。我问清这两户人家的住址,顺着老人指的方向,脚下使劲,单车载着我飞一样前行。路边的大喇叭循环播放着下午在大队部搞舞蹈表演。我前往雁北社区,真希望在众多人群中能有所发现,能在这个村子的男女老少中看见两个苦命的女孩和同样苦命的林秀丽。心里在呼喊着:卫娉、卫婷、林秀丽你们在那里!
雨天农民都闲在家中,所以很快就找到两户姓林的人家。一个有点痴呆的妇女把我领进了一间不大的屋子,一个老妇人半躺在床上,沧桑的脸上布满了沟壑,屋子虽简陋却很整洁干净。老人面无表情的讲:两个女孩卖了,林秀丽死了,孩子卖到哪里不知道,再没见过。老人是林秀丽的二妈,曾去过陕北那个小镇,还说她在那待了八天,至今清楚的记得巷子和半山坡上的几间小屋。我的脑袋“轰”的一声,意识模糊,只能看见老妇人的嘴在不停地蠕动着,却什么也听不见。眼泪和外面的秋雨一样,淅淅落下,为两个女孩,为柳雪,也为她的继母。人世间有太多的苦难和悲凉,却不曾想柳雪养父和继母的两个孩子还有继母如同黄连,比黄连也苦上几分。天色已晚,雨却没有要停的意思,我告别老妇人,转身门外,推着我的单车冲进了雨中。
躺在床上,打开微信,告诉柳雪我寻找的情况。大约半小时后才看见了她的回复,一串流眼泪的表情符号和一个“唉!”,看不见她的表情,我知道她在哭泣。稍后她又发来一条线索,继母有一个抱养的儿子,如果健在的话,今年应该五十多岁了。在雁北的邻村有一对姓柴的夫妇是林秀丽当时的婚姻介绍人,在他们哪里也许会找到妹妹的线索。我安慰柳雪几句后,互道晚安,便关了微信。窗外雨声哗哗啦啦,妻子在客厅看电视,听见电视剧里的主人公对白: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就算再艰难,也有雨过天晴的一刻;总有一个人在你身陷谷底的时候,拉你起来往前奔跑;总有一个人让你夜深人静时,可以会心一笑;总有一个人让你觉得,未来还有无数的可能。关掉灯,盖好被子,我知道这个夜晚会失眠......
又一个雨天,我再去雁北村,还是那个十字路口,悠闲的老人。我蹲在他身边,再一次打听林秀丽,让我意外的是,老人和林秀丽竟然是同学!上次他可没有说。他说林秀丽精神不太好,有过一个抱养儿子,雁北邻村有姓柴的,在外边工作过。罢了老人再无一句话。我赶忙去雁北村民户口所在地,安乐派出所查找线索,户籍警查到林秀丽户口己注消,没有两个女儿和儿子的资料。线索再一次断了。不甘心,我又一次去林秀丽的二妈家。遇见林秀丽二妈的女儿,她说抱养的那个儿子今年病故了。我又找到那个儿子家里,他媳妇说姓柴的两囗子也去世了,当年是林秀丽的父亲把两个外孙女送人或者卖了,他们也无法联系到。线索又一次断了,我的心跌至低谷!两个苦命的女孩,命运如此悲惨,怎能不让人落泪揪心。默默祈祷:上帝啊,保佑苦命的女孩平安幸福!
一个人骑单车走在雨天空旷的路上,孤独,寂寞伴随着失望,心里酸酸的。人间的悲欢离合就这样发生着,重复着。我不知道自己再怎样告诉柳雪,告诉她没有任何可以再找到妹妹的线索,告诉她,当年真的是继母的父亲把两个孩子卖了?! 算了,还是先不告诉她吧,回去在三原县派出所再找,也许会有新的线索。也许真的会找到。默默地在心里替柳雪说一声:妹妹,等着我!
天空是灰暗的,心是空洞洞的,雨无情的刷在脸上,冰凉冰凉,一枚落叶随风雨落在我的脚下,它的叶片上布满疤痕,是什么虫子给它留下如此的创伤,让它带着疼痛离开母体,它的归宿在哪里?骑车之前我抬头望了望天,希望明天是一个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