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中国,经济刚刚起步,大部分地方都还是比较贫穷和落后。来到西藏,好多的现实状况大大地超出了我的预想。比如交通、通讯、水电尤其是生活,比起内地确实差很多。
我没有一点思想准备来到了拉萨,时值炎炎夏日,而到了西藏却是六月飞雪。
没有什么冤情的,就是六月飞雪。那时候,还没有出现明显性的全球变暖。秋裤,夏天穿。
听了,会觉得不可思议是吧,不穿,会冻死你的。
中午,太阳高照暖而炙热,紫外线强烈地穿透皮肤,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可以把整个面颊晒得通红通红,甚至有些发烫、刺痛。
正当感觉太阳还晒得不要不要的时候,老天一转脸,马上乌云密布,还没有下雨呢雪花已经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一路从拉萨到林芝再到波密,最后落脚到玉仁(波密的一个乡),心里的落差和海拔一样,一直往下降,在西藏海拔越低的地方气候越好、景色越美,条件也越艰苦。当然,这只能在林芝这么说说。林芝是西藏的江南,西藏其它地方海拔都很高,条件更艰苦,海拔越高越艰苦。
初到玉仁是一个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虽已是事隔多年,可是那个夜晚的黑已经深深地黑进了我的心里。车停在乡政府的大院里,院子从窗户里零星地透出点点亮光,车灯已经是把远光灯全开,夜的黑,把这些光线都吞没了。黑黢黢的,10米之内看到的只是人影,靠声音来辨别对方是谁。
这是我人生工作的第一站,从这个黑黢黢的夜晚开始我要在这里安营扎寨了。
那一刻,我的心情和夜一样黑,而且是黑到了无边,让我似乎看不到未来。
到达乡政府,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因为下午和接我们的乡长回了一下家,在他家里吃过一些饼子和酸奶,所以晚饭一直没吃,也不觉得饿。
9点半乡政府整个大院统一熄灯,听说我们到达,院子里所有人都出来帮忙卸行李和拾掇房间。
人群中唯一的一个女孩子,身材不错,长相柔美,说话更是柔声细语的,让我们去她家,说是家里还生着火呢,给我们煮面条。
到她家,她作了自我介绍,她叫次央,是拉萨人比我们前两年分到乡政府和乡政府里本地转业军人顿珠正在谈恋爱呢,虽说谈恋爱,但是已经住一起了。
看得出,这是一个刚刚开始经营的小家,温馨而用心。
不一会儿,次央就把面条煮好了,因为条件有限再说突然到来,所以面条里没有什么配料,我硬着头皮吃下了那碗不知所味的面条,吃得心有戚戚焉。
吃完面条,到乡政府的招待所和衣而睡凑合了一个晚上。
乡政府招待所极其简陋,只有四张床,床上堆着一些被褥,仅有的一扇窗户连块遮光的布也没有。天一亮,光线直接打进来,我也赶紧起床,免得被别人看见了自己不雅的睡相。
起床的第一件事是,我要好好看清楚这个乡政府大院,这可是我今后安身立命之所,我除了好奇、更多的是恐惧,我怕坚持不下来、我怕这么陌生、我怕这样的条件.......一个女孩子,要怎么活下去。
欲哭,却无泪。
有时候,人在现实面前与其做无谓的担心和预想,不如现实地生活在其中,用直白一点的话来讲“安于现实”。确实,当你改变不了现实,这才是面对现实最应该做的事。因为年轻不懂得,所以总想着要和现实做斗争,非要突破现实不可,一定要生活在自己构建的理想中。
这样做,就像那只对着玻璃撞得头破血流还是飞不出去的小蜜蜂一样,非但不能心想事成,把自己弄得痛苦不堪,往往还会错过生命中一些美丽的景致。
乡政府的条件艰苦,每一个分到乡政府来的应届毕业生,尤其是汉族毕业生,还未到达,就已经想好了一千种离开的办法。我也不例外,从未想着我会在这里呆很久,所以没有置办太多的生活用品,只是把这里当作一个过渡,必须要走的一个过渡。
但是,若干年后当我再次回想起生活在乡政府的那段日子,却是甘洌无比,这种“甘”,是苦了之后得来的。和吃橄榄一样余味回甘,清洌无比。
生活过日子,是每一天一睁眼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
具体的日子从吃开始,一日三餐。锅碗瓢盆,在县城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在我打量着整个乡政府大院时看到的是,一垛垛堆放整齐的材火码放在有些房间的窗户下边,有的还在自家门前用木栅栏围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开着美丽的格桑花。
数了数,有材火的人家也就是十户。就这么一个院子里驻扎着中国的一级政府部门,党委、政府、人大、统战、组织群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从屋顶上冒出的炊烟袅袅,可以看出大家已经陆续起床。
藏族,有个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习惯:喝酥油茶。眼睛一睁开的第一件事,生火打酥油茶是每家每户的必修课,酥油茶打好了再想着吃什么就一件非常方便的事。
首先,茶里的酥油含有高热量,喝茶也可以喝饱;拿些糌粑放在茶碗里,沿着碗边一转转过去,捏成糌粑坨陀也能吃饱;实在不行,头一天烙好的饼子放在炉子烤烤就着酥油茶,味道也是杠杠的。
乡长看见我起来在院子里转悠,带我到我的房子里,房子用木板隔成里外两间外间是厨房兼客厅,有一张吃饭的桌子和两条长凳,一个很是破旧的炉子,里间是卧室,有一张木床,床上有一张床垫。
乡长说:被子可以到招待所借来用。
必须借,来的时候没有打算长期呆在乡政府,所以被子什么的都没有买。
乡长说,可以从他家的材火堆里抱些材火过来,生活煮饭,吃完早饭,召集大家开会,把我们介绍给大家,顺便再安排一下工作。
我一不客气,二不耽误,赶紧的跑过乡长家的材垛上抱起材火,回自己屋生火煮饭。
那炉子,后来听说是好多届毕业生留下来的“古董”,日久天长,已经用得有些破旧。
有总比没有好。炉子似乎没有那么友好待我,火怎么也生不着,炉子的密封性很差,烟子不是从烟囱里出,而是从炉子里四处冒烟,熏得我眼泪鼻涕一把又一把。
“空空”的咳嗽声吵到了隔壁次央家,她家顿珠跑过来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二话不说,回去把家里炉子烧得正旺的材火拿了两根过来塞进炉子,一下子炉子就燃烧起来了。
顿珠说,这炉子应该是很久没用,也可能是好久没有清理烟囱,所以很难生火,生上几次就会好了。
没有时间闹情绪,赶紧吃饱肚子,乡长说要开会。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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