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份,冷风打着卷吹进和风市,地上的枯叶懒懒地翻了个身,又不动了。
和风市第一人民医院。
“谢谢米粒姐姐。”
一只手将水杯递过来,那只手秀窄修长,泛着病态的白,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留下圆润饱满的指甲盖,仔细看,中指的指关节侧还带有薄茧。李觅看着全枷吃完了药,这才接过水杯。全枷在这间小小的病房已经呆了两个月,遗传病,需要长期住院治疗。医院的长廊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人在这停留,连她妈妈都只来过一次,于是李觅默默在心里给全枷贴了个标签:爹不疼妈不爱。“爹不疼妈不爱”的小姑娘才14岁,安安静静的,没人的时候就自己看看书,或看着窗外发呆。她虽然总是笑着的,却和谁也不亲近。李觅看着她不禁泛起一丝心疼。
“好,那我走了。”李觅走出房间将门拉上,说,“我晚上再来看你,有事记得叫我叫我,好好休息。”
全枷已经躺回床上了,闻言她冲李觅一笑:“嗯,米粒姐姐再见。”
房间重归寂静,全枷脸上挂着的笑渐渐散去,她将手伸到嘴边,掌心落了几粒灰扑扑的药,用纸巾包起来后随手往垃圾桶一扔。
难吃死了。
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几束光从窗户漏进来,照在全枷肩头的墨发上。她将头发往后拢了拢,拿起自己的外套披上后起身下床。
正是午餐时间,不会有人注意到一个偷溜出去的小姑娘。她将门关上,不紧不慢地穿过走廊出了医院。
和风市不算发达,城市边缘没怎么开发过,交通不便,资源匮乏,住户都陆陆续续地往市里搬,于是日渐杂草丛生,只稀稀拉拉地留下几栋自建房。康福区本来也是一片荒凉,但自从和风市第一人民医院为了追求安静的养病环境,从市中心搬来以后,这里就渐渐发展了起来。
医院外是一片草坪,颜色各异的鹅暖石半嵌入草坪里铺出一条条小路。全枷随意踏上一条小路踱步。寒风吹过指尖,有点冷。全枷搓了搓手,她觉得这风比空调吹出的暖风有趣。
小路的尽头是人行道。
人行道上,路灯下蹲着一个小男孩,他面前摆着一堆橘子,金灿灿的,还缀着几片墨绿色的叶子,格外诱人。全枷环顾四周,医院外人本来就少,停下来买橘子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但小男孩好像并没有因生意冷清而失落,他拿着一截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全枷站着看了一会,觉得他很有趣便走了过去。
余山正握着树枝在地上练字,突然一片阴影打在他身上,他停下动作,抬头望着全枷问道:“姐姐,你要买橘子吗?”
余山的眼下两大团乌青,脸上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多就没洗了。身上穿着的蓝色棉服不知道是几年前的,袖子都短了一大截,露出一截胳膊冻得发紫,两只眼睛就这样盯着他。全枷走到他旁边席地而坐,她拍拍身上的灰尘,然后转头看着余山,温声问道:“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怎么大冷天的一个人在这卖橘子?”全枷觉得很稀奇,天底下竟然还有比白经理更心大的妈。
余山觉得这个人来得莫名其妙,但看着她神色柔和,脸上还带着几分病态,头发披肩,瞧不出恶意,就放下了戒备心一一回答了:“我叫余山,12岁。”说完他就低下了头,声音闷闷的:“以前不是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