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9房间黄阿公的眼泪

住在A9房间的黄阿公,作息很规律,早上8-9点午餐,下午3-4点晚餐,剩下的时间不是走来走去看我们做项目,就是坐下来看着我们。但是无论我怎么邀请他,他就是不愿意和我们一起完成项目,老是说不会。这一点他就没有庞阿公和陈伯可爱了,虽然他俩老是骗我说会来,转眼就跑去屋子躲起来,但我撒个娇,再磨一下,他们就会过来和我们一起完成项目。但黄阿公就不一样了,真的是油盐不进。

本文故事所在地  广西博白老鸦水康复村


我很喜欢搂着黄阿公的手臂,和他一起聊天,这有种搂着我爷爷奶奶的感觉,很幸福。每次我要去和那一群喜欢扎堆的阿公阿伯聊天时,黄阿公都会往旁边挪一个位置,然后笑着拍拍凳子,示意我坐下。

村里的阿公阿伯很喜欢给我们塞东西吃,香蕉、木薯、青菜……我们就没少吃,虽然过意不去,但是我们拦也拦不住呀!有次做完项目回来,水壶里没水了,我跑去抱着黄阿公的胳膊,可怜兮兮的说:“我好渴,但是没开水喝了。”黄阿公二话不说,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说有橘子,给我拿。我一个劲说“不用了不用了”,但还是架不住他的热情,拿了一个橘子。见我吃了,他又往我手里塞了3个。后来听说这些橘子是慰问品,更不好意思吃了,但是黄阿公一直盯着我手上的橘子,催我吃。我推辞说橘子有些冷,晚一些再吃。回到志愿者房,我两次问小伙伴们要不要吃橘子,大家都没有吃。最后我一人解决了3个橘子,是笑着吃完的,至于为什么笑,我也不知道,但是橘子很甜很甜。

到村子的第二天,黄阿公问我还有几年毕业?我说还有一年半。黄阿公就说:“还有一年半呀,那以后没什么空了,要忙工作了,以后要好好照顾父母呀。”我笑着和他说,“毕业也没关系呀,以后有空我们也会回来的。”但他听到我的话后并没有说话,只是对着我笑笑。这样的对话之后每天都会重复一遍,当时我有些似懂非懂,黄阿公已经记住我还有一年半就毕业了,但为什么还要每天都问一遍呢?

Party那晚,黄阿公坐在中间的位置。最后一个节目是惯例唱《我是明星》,我注意到黄阿公一直低着头,老是用手擦眼睛。我以为这是我的错觉,直到我们从舞台走到观众席和村民互动,我蹲在黄阿公旁边,看见他脸上的那两行泪水。瞬间我就忍不住了,搂着他的手臂,一边哭一边喊着“黄阿公”,我不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大家还在唱歌,声音有些大。黄阿公握着我的手,在我耳边说了很多很多话,我没怎么听清,断断续续听到:“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毕业了,工作忙,就没空回来了。要好好照顾父母……”我把头埋在阿公手臂里,一直点头。直到party结束,我送他回家,说到我们可以常打电话嘛,于是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

Party-唱《我是明星》


Party结束后,我在火堆旁陪阿公们聊天,庞阿公、陈伯、符伯、黄阿公、韦英阿姨都在。聊着聊着,黄阿公突然起身,我以为他是要回去睡觉,没一会他又回来了。后面大家都走了,只剩黄阿公和韦英阿姨,黄阿公突然塞我一沓钱。有些懵,也有些慌,反应过来后立马拒绝,但他一直让我拿着,我不懂该说什么,只好重复着:“阿公你干嘛呀,我们来这,只是想陪陪你们而已。”但似乎没什么用,他还是要我收下钱。我站起来,表情严肃起来,说:“阿公你要是再这样,我们以后再也不来了。”黄阿公有些呆住了,没想到我会这么严肃,他有些委屈,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我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了,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这样的情况。我知道黄阿公是把我当孙女了,他知道我们明天出村回南宁,只是想做点事来表达自己的不舍,就像每一次去学校的时候,我的爷爷奶奶也会给我钱。幸好陈伯回来了,黄阿公立马把手上的钱收好。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好一直与陈伯说话。但我一直关注着黄阿公,在抹了第五次眼睛后,他终于重新和我们一起聊天了。一整个晚上,我都想自己处理这件事是不是错了?也许我可以换个温和方式来拒绝,就不会伤害他了。

烤火聊天。右二是作者玉芳,中间是黄阿公


出村那天,我一一和村民告别,到黄阿公时,他是背向大门那边的。我突然有些犹豫,最后还是鼓起勇气,上前抱住他说:“黄阿公,我们电话联系好不好?”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最后他还是摸了摸我的头。车开时,我一直和村民挥手告别,但是找了一圈没有看到黄阿公的身影。我坐在车里,看着村子离我越来越远。

回家后,我睡了个觉,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我和村民在一起的画面。我给黄阿公打了个电话,阿公说:“有空常回来看看。”那一刻,我豁然开朗了,笑着说:“好呀!”

我想多回村子看看,哪怕时间、距离、学业、工作阻碍我的步伐。

作者: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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