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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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了我的阿公是哪一年出生的了,我只听他说过,他比我阿婆要小上三岁,那个时候,流行的是“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我的阿公,他现在所停留在我脑中的印象就是巴金先生《家》里面那个高老太爷的形象了,我只是想说仅仅是样子像而已。然而我的阿公并没有高老太爷的姿态,但他却有一点点高老太爷的性格。

我的阿公他已经逝世4年了,可是啊,我还是会很想念他。

我的阿公很高,而且人也是瘦瘦的。我为什么能这么形容我的阿公呢?因为我看过以前他的老照片,阿公长得挺秀气的,人也是精神百倍的,留着那个时候最时髦“四六分”,头发蓬松飘逸,像是鼓风机吹出来似的,那个时候的他是那么的意气风发,眉眼如画。心中藏着一腔热血,总是想着如何保家卫国,为国家做贡献。

我的阿公上过初中,是一名初中毕业生,能认字。在那个年代,有点文化的人并不多,因为大多数人家里都很穷,穷到连锅都揭不开,更不要说去上学了。我听阿婆说阿公祖上是地主,阿公以前的生活也算是无忧无虑的。可是阿公的后半辈子却过得很苦。

一、听取蛙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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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可是我的阿公却轻易的做到了由奢入俭。我的阿公会去守着稻田里的水,你或许会问为什么要去守呢?因为那个时候为了种水稻,田里必须要保持有水,如果你不去守着,别人就会在上游截住本该就流入你家稻田里的水。这是以前农村的普遍现象。所以我的阿公必须整夜整夜留在田边。田边并不像文人描写的那么诗意,会有喋喋不休的蛙声,大片大片的蚊子,还有所谓的水蛇,总之不眠不休的待在田边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是我的阿公坚持住了,田里的禾苗也长得很好,绿油油的,汪汪的像是能滴出水。当然,哪一年的收获也是喜人的。 

二、渔舟唱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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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阿公会打鱼,我听阿婆说,以前的他们可以自己买鱼线织网,因为是自己织的渔网,所以我的阿公特别宝贵它们,每次打鱼,除了会收获鱼之外,还会有一些特别可恶的螃蟹,记得那个时候的螃蟹个头特别大,它们总是挥舞着自己的大钳子弄破阿公的一大块网。我很怕螃蟹,因为螃蟹的大钳子会把你的手夹出血。

我记得那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阿公早已经收网回来了,我站在门前的大石板上面悠闲地刷着牙,山头的雾气好似袅娜多姿的仙子般,久久的不愿意散去,山上的树阴黑中透着青,没有中午阳光照射下的勃勃生机,反而像泼了墨的宣纸,坑坑洼洼的石板上残留着昨晚细雨留下的一滩滩的水渍。

我闻到了阿公挂在竹子网在河中浸泡一夜的味道,透着腥气中又有点淡淡的清新。上面挂着银色的小鱼,这类鱼拿来打汤是最好的,不用加任何多余的调味料,阿公烧开一锅水,然后将处理好的小银鱼放下去,加一点盐,一些米酒和姜去去腥就可以盛到大碗里,那个汤简直是人间的极品美味。它鲜到能让你把舌头都吞下的程度,每一次我可以喝下三大碗满满的鱼汤。黑色的小鱼则需要用油加小火慢慢煎熟,煎熟的小鱼是香香脆脆的,最佳食用方法是是不是揭开锅盖拿一只吃,就像是偷腥的猫,别有一般滋味。我觉得最特别的东西应该是水蛇了,我阿公一般用它来打汤,我觉得水蛇肉质硬硬的,我并不爱吃。

三、倔强且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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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爸和我说过一件事,这件事情让我知道了贫穷是多么的可哀。

那个时候,我的阿婆会织布,壮族人家织的织锦,织锦在我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其实那个锦一点也不好摸,质地非常差。它是用染料染的线织成的,那个布的表面特别的硬,而且还很粗糙,但是它做成的被缎特别的保暖,所以依靠着贩卖布匹,我们家还是有一点点的收入的

那一天阿公拿着卖布的钱给我的爸爸,让他去集市上买一点肉,我的爸爸当然是很高兴的,他兴高采烈的骑着凤凰牌的自行车去集市上,爸爸割了两斤肉回家。沿着破旧狭小的小路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乐极生悲,我的爸爸在路上把肉弄丢了,很多天家里都没有吃上肉了,饿肚饥肠的哥哥姐姐们看着作为老幺的爸爸,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我的阿公不行,他又让他的孩子们饿肚子了,所以阿公操起旁边的棍子就给我的爸爸一顿好打,教训他的粗心大意。我的爸爸也是不敢吭一声,因为他知道自己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打累了,阿公甩了棍子,拿着水旱烟坐到大石板上沉默的抽着烟,烟雾缭绕中,隐隐约约的隐现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脸,那双浑浊的严重尽是满满的无奈和亏欠。我的阿公很爱我们这些孙子辈的孩子们,但是他和我的爸爸一点也不对盘,两个人的见面就像敌人一般,阿公觉得爸爸做什么都是不对的,他经常因为意见的不同而与我的爸爸争执。当然,每一次都是我的爸爸落败。因为爸爸是爱他的父亲的。

阿公六十多岁的时候还在自己挣钱,因为他不希望自己仗着我爸爸养活,这是他最为倔强的一面,阿公每次出去做工回来都会给我买一些笔,他告诉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希望我可以好好学习。

四、他的与世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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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的晚夏,我的阿公带着他的遗憾走了,永远的离开我们。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是国庆放假。

从可以说话的阿公开始停止了说话,停止说话的同时还停止进食。阿公连喘息都是困难,看的人很压抑。那时候的我十六岁,对死亡是带着好奇,也对阿公的即将离世感到十分的难过。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阿公,我只知道他是个好人。因为阿公从没有打过我们,也没有别人家阿公的重男轻女思想。但我听说阿公年轻的时候犯过错,所以阿公后半辈子活得穷困潦倒,

阿公没有瘫痪之前是自己出去谋生的。但是,自从他在做工的时候,有一次用羊角锤拔铁钉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还断了肋骨,从那之后,阿公就待在家里了。但是阿公和我爸爸的斗争还是很热烈。

阿公的一生有三个孩子,但是大儿子英年早逝,并留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妻子,奈何妻子的身体也不好,所以啊,阿公只能认一个义子。

我的这个大伯对阿公阿婆都很好,就像是亲生儿子一样。大伯的老家是博白,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我们那边,并且认我的阿公为义父。大伯脾气很怪,没有人能劝得动他。

阿公只剩两个孩子了,那个多子多福的年代,三个孩子的家庭还是很少的,别人家的孩子少的也有五个。后来的后来,阿公没有了以前的凌厉和严肃,因为他瘫痪了,只能困在自己的房间里。说话也不利索了,脑子也不清晰了,甚至连我都不认识了。我之前一直以为他以活到我工作以后的,但是死亡就是那么猝不及防的事情。

我看着阿公说不出话,一双浑浊的眼睛就那么盯着我,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我只知道那个时候我的眼泪蓄满了整个眼眶,但我不想让它流下来,我不知所措,可能他要死了。

我慌忙的走出阿公的房间,眼泪就那么一颗一颗砸在瓷砖上,我用自己的手指擦了擦眼泪,吸了吸鼻子又从新走了进去。

阿公看见我了,他的嘴巴因为中风已经歪了,很不好看。因为是个酒鬼,所以阿公有很严重的酒糟鼻,怎么办?阿公,不会讲话了,也不能吃东西了,他瘦得只剩一副骨架。

我握住他的手,很大,很干燥,我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他的手上,擦都擦不完,婆婆们不让我哭,因为她们说眼泪掉到阿公手上会让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阿公会走的不安心。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很想说婆婆们迷信的,但我不能说,因为我要尊重她们。

死亡的过程持续了七天,我看着全过程,经历了全过程。白天有很多很多人来看望阿公,我们家人都一样阿公能安乐死,不希望他为了痛苦的活几天而去医院。晚上,探望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家人们也为了第二天的接待而休息。但是我没有,因为我怕阿公不指定什么时候就走了,我得看着他。

我是一个很怕鬼的人,但是我一个人看着阿公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怕。死亡的过程很漫长,我很压抑。我记得很清楚的一瞬间是我盯着床上的阿公,他已经很少动了,除了嘴巴呼出的气和喷出的唾液证明他还活着外,他已经没有再动了。

可是,那一天,半夜的时候,阿公突然弹坐了起来,我真的是被惊吓到了,我有好几秒脑袋都是直愣愣着的,后面我清醒过来,拿着棉签给他沾水润唇,然后复又擦了擦他额头上的冷汗。

我问自己害怕吗?当然了,那一瞬间是怕的,可是回过神来后又不怕了。我的表哥小宝说我的胆子很大,他问我说有没有被吓到了,我回答他说还好。

终于,第七天的晚上,阿公的脸色开始红润,我知道他要离开我们了,婆婆们跟我说这是回光返照,阿公要不行了。他的呼吸很微弱,人也更瘦了。他一直提着一口气没有咽下,我妈妈她们说我会害怕,然后把我拉出去,不许我看。但我说我想看,因为他是我的阿公,再不看他最后一眼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

我的姨夫劝说我说我还年轻,不要看。然后我顺从的出去了。他们把阿公弄下床,还没几分钟就有人说他咽气了,然后就开始放炮,人逝世后放炮是我们那里的风俗,这样是希望死者能走得安心。也让村里面的人知道阿公走了。

他们帮阿公洗澡,换丧服,然后入棺。有人开始联系莫公,开始奏起我们那里的丧钟。我的爸爸开始跪拜。

听说阿公年轻的时候有很多朋友,所以那天有很多人来吊唁他,我跪在棺前,烧着纸钱,我知道死前阿公最放心不下他的妻子——我的阿婆。这些我都知道,阿公握着我的手,一直用自己能动的腿踢我的阿婆,这些我都知道,我知道我们能好好照顾阿婆。

阿公走了,带着他的遗憾走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安葬他,我一直以为死亡离我很远,但是,其实死亡真的是无处不在,我不畏惧死亡,相反我很敬佩。

我的阿公,他走了,但是我还是会一直记着他,家长里短的时候我们还是会提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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