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莉搬新家了。
但闺蜜小景说,这房子有问题,恨不得七、八条路都从你家楼下扎过去,各个方向都有,这在风水上叫万箭穿心。
宝莉不信,什么万箭穿心,我就不信这个邪。
电影开篇,通过搬家、婆婆来家里住等事件,表现了宝莉强势的性格,以及在家中所占的主导地位,房子虽然是你马学武的,但你说的不算。
同时,透过这些镜头也毫不留情的显示出宝莉惹人厌的性格。此时的李宝莉,是夏天停在外面不停叫的蝈蝈,人人都想把她赶走。
那个夏天,廉价的小商场、人流不息的街道、拥挤的房间、武汉的热干面,搭建出武汉的市井味,这是小人物眼中的武汉。电影中满是油腻、燥热、干巴巴。此时的夏天,没有丝丝的凉意,反倒满是聒噪、烦闷。
马学武死后,天气转凉,李宝莉穿上了毛衣。同样,镜头中的武汉也没有给人丝丝的暖意。
唯一让人觉得温暖的事,是小宝的成绩,但这又与宝莉无关。十年来,小宝闷闷的长大,憋着劲的想把宝莉赶出去,与宝莉划清界限。
小宝与妈妈充满矛盾的关系,并不是在马学武死后才出现的,电影中早就露出端倪。搬到新家后,宝莉让小宝背诗,但小宝并不愿意,在小宝眼里,妈妈并不懂这些,只会问作业做完了么?十年如一日,早就如此。
长大后的小宝,跑去问爸爸的小三,你爱过我爸爸吗?
小宝的世界,爸爸和小三的爱情是花前月下,并不肮脏。
小宝和他爸爸一样,如果生活是商品,他们更喜欢外面那层精美的包装。
吃的满嘴油腻腻的马学武,也要对着崇拜自己的情人说,我们厂已经进入共产主义了。
李宝莉撕下了这层包装,让小宝看到自己和建建在一起,这让小宝觉得恶心,不要脸。
宝莉确实不要脸,她不要马学武的脸。搬家时,当着工人的面,骂马学武贱。闺蜜小景来家里吃饭,当着客人的面,揶揄马学武。连发现丈夫在外面有女人的事,也不像闺蜜小景那样跟丈夫打一架,而选择了似乎是不可理喻的方式——报警。像厂长说的,在外面乱搞的人不少,但没有闹成马学武这样的。大家都要脸,破衣、烂袜子往屋里捡,没有哪个往外面甩的。
宝莉撕破丈夫的脸,也不要自己的脸。
宝莉去给小宝开家长会,老师问:“这是谁的扁担?”接下来的场景,宝莉没有尴尬、害羞,宝莉并不在意这层面子,还是沉浸在儿子的成绩当中。
宝莉报完警,在出租车上,司机师傅说:“大姐你没事吧?”
宝莉说,我丈夫正在搞别的女人,你说我有事没事。家丑不可外扬,但宝莉偏偏就是一个要扬的人,一个直来直去的人。
要不要脸,说到底就是要不要面子。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本就不是靠面子挣生活的人群。宝莉从小跟着母亲卖菜,这些里子面子早就不重要了。
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一个人抗起一个家,一根扁担撑起生活,这才是光芒万丈。不到一上午就能赚五十几,我蛮开心的。一杯茶要18块钱,这从来就不是宝莉的生活。
小景来宝莉家吃饭说:“宝莉就会做这几道菜,回回一个样。”是啊,这就是宝莉的生活,不擅长变换花样,除了问儿子作业,也不会问些别的,屁股也没人家小三的翘。她能给丈夫的就是简单的饭菜,能给儿子的就是挑扁担挣来的钱。李宝莉的生活简单极了,你马学武只要能回家继续生活,你个乡下人好好对我,我还是给你做饭。
为了生活而生活,简简单单,直来直去不好吗?有错吗?
起码小景认为她错了,你要么要钱,存折攥好,要么要人,好好对马学武,你追求其中一样就好。
但宝莉什么都不要,偏偏要生活,要大家一起生活,追求什么都不难过,偏偏追求生活让人最难过。
小宝是学生,学生的世界都比较单纯,爱憎分明。小宝要赶宝莉走,我一直期待着奶奶能说出一些有力的话,痛骂小宝一顿,让宝莉留下来。
但奶奶也没有这样做,只是有点怨念的说:“你怎么能这样对你妈呢,不管怎么说她是你妈呀。”
马学武死后,奶奶说,你别以为我会一直在这,我是留下来照看我孙子的,照看马学武的儿子。
小宝长大后,奶奶说,你抽空把房子过户到小宝名下,你要想再找个人,我也不反对。
小宝是马学武的,房子是马学武的,你挣的钱只够生活,小宝的开销都是我的钱。
奶奶是慈悲、善良的象征,但这仅对于小宝来说,对于宝莉,并没有一点点温情。
影片中,唯一能让人觉得温暖的角色,是建建。是那个满是纹身,开个面包车,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对着宝莉摇下车窗的建建。
也许你不能接受宝莉和建建的开始,感觉像是脱衣舞似的表演,直接、赤裸裸,让人觉得俗,让人觉得龌龊。
但这就是小人物的生活,底层人物的生活,本来就不浪漫,从来就不是一曲华尔兹。
建建和宝莉命运很相似,起初聒噪,让人害怕,但百经磨难,还是顺应着生活。
马学武死后,什么都没留下,遗书中对于宝莉只字未提,宝莉不相信,往后翻了几页,还是没有。
马学武真是够狠,这样的马学武,李宝莉不为他哭。
建建是个混混,还做过十年牢。
但对于宝莉来说,自己没处可去时,还有建建那可以去。
自己挑扁担,建建还可以开车载自己回去。
对于宝莉的生活,建建还会建议宝莉开个拖车。
发生关系之后,还会嬉皮笑脸的说,怀孕了可不能干粗活。
也许建建未必是个好的归宿,但嫁给那个发誓要对自己好一辈子的马学武又能怎么样呢?
在江边坐了一晚上的宝莉想明白了,绽放的烟花,象征着宝莉的心情。宝莉回到家,挑起行李,奶奶问还有什么对小宝说的,宝莉犹豫了一下,没有。
马学武死了,宝莉没哭,立马挑起扁担开始生活。
儿子长大了,不认这个妈,宝莉挑起扁担,到别处继续生活。
这个时候,建建不知道又从哪冒出来,拿起了宝莉的扁担,似乎也担起了宝莉今后的生活。
整个电影中的人物,没有人是幸福的,小景老公也有外遇,同样是女扁担的何嫂子甚至比宝莉还无助。
电影中的镜头冷静,镜头几乎都是水平的中景镜头。在影片结尾时,对着建建的车,变成了鸟瞰的角度,好像是第三个人从楼群中冷眼旁观着。
至此,宝莉的人变得渺小,变成点点星辰的一点,千万尘埃的一埃,千千万万小人物中的一个。
最后,小景还是说,你的那个房子,真是叫万箭穿心。
宝莉依旧不信,如她之前所说,住在这个楼里那么多人呢。
是呢,那么多人呢,谁又不曾被生活的万箭穿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