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东窗事发(第九章 共二十八章)

第九章  东窗事发

    若要人不知

    除非都眼瞎

  作者言:如果故事就这样结束了,该有多好。譬如读一本优秀小说或是看一部经典电影,看到美好部分的时候希望它就此结束;看到悲惨时刻希望还有更多下文。

    我们都喜欢美好的结局,而不是完美的悲剧。

    我相信读者朋友们跟我一样的心情,我们都有一颗善良的心。写作是快乐的事情,也是痛苦的事情——(当你投入写的时候会无聊的发现作者成了书中人物,你会随着人物事件而起伏,真是不可思议。)

    作为一个诚实的写作者,我思前想后,还是请读者朋友们理解我的小难受,续下接下来这几章难受的故事吧,但愿我和读者朋友们能痛并快乐,互相理解、互相分担。

    如果这篇小说只有主人公和珊洙俩人,而公司事务和公司的同事只是来亮个相打个酱油的路人甲。那么,我根本不愿提及他们,譬如台历,过一天就撕掉一页。

  然而生活偏偏要把那些事情强塞给他们,给他们添堵,制造麻烦,甚至逼上绝路。倒不是我这个拙劣的作者成心要将“我”和珊洙逼上绝路,而是事情的发展的必然结果。

正文——

  新年工作很快开始了,业务开展前,公司利用了他们宝贵的时间给大家换了两天脑,屁股都坐出了疮。

  今年公司计划开设五家分公司,实行优胜劣汰,只要有能力就能当山大王。只要有胆,开十家公司又有何妨?

  高堂是宣传部长,他是一个布尔什维克。他讲起话来总是头头是道,逻辑严密,能把大家的精神荆棘梳理的井然有序。虽然结了婚,长得像半个土肥圆,可是也能有女人缘。我前面说过他具有革-命精神,这一点不假。他说,“这次会议就好比十一届三中全会。”大家听了很舒服。

    二当家的情绪一直很高亢,在业务和公司管理上,他就靠这个了。我也曾经提过,二当家的孔武有力,像个保安队长,或是阿喀琉斯类型的人物。有人说,“老大唱红脸,老二唱白脸,云云。”其实二当家两个都唱,样子唱白脸,内心还是红的。总之,我一直是同情他的,绝对不是因为他是珊洙的姐夫。

    黄助理自从跟余小妞好上后,老板的后脑勺总绷了根弦。因为黄助理在会上公然充当了情感顾问。他无比动情地说,“爱情是很甜美的事情,可是你们都没有什么人生阅历;你们年龄还小,你们不懂爱情,你们闹着玩非常不负责任;你们就是为了解决需要,你们若是要谈真正意义的朋友是好事情;你们要奔着结婚去谈恋爱才是真正男子汉好女孩……”结束时他不忘添上一句重点,“你们要以事业为重!”听的余小妞脸上飞满红霞。每次黄助理讲话时,同事们都会偷瞄余小妞,至少在心里想着她。

    这样的调调当然是要不得的,任何人在爱情面前都是自信的,哪怕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小孩子;谁又闹着玩了呢?谁不认真呢?谁不负责任呢?谁谈恋爱不奔着生孩子去呢?就你能的!

    老板及时地作了补充,他说,“是的,你们都觉得大街上的美女多,好看,你去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你?……”言下之意是,“瞧,你们这副破烂寒酸样,好意思谈朋友,有什么资格?”

    老板话不多,但是他每说的一句话都能使同事们时刻保持清醒的认识。

    刘有平总是激情万丈,虽然言之无物,但还算简单直接粗暴。他本来是核心人物,可是我当时不知道他是核心人物,所以一直低估了他。我和他有过合作经历,发现他还算照顾人,我也受过照顾;很久以后,才知道他原来是其中一个老板,比二当家投资高得多。后来,刘老大跟我悄悄地说,“哎,来一个女孩,他就去沾惹,来一个他就去沾惹……”

    我又想起了高堂后来到攀枝花(渡口)时,对我说的话。那时聊到一个大人物,我对大人物和大人物的事迹非常着迷;所以,他的那句话我一直记忆犹新,他说,“你知道他(历史人物)为什么会遭那么多整吗?就是为了女人。”我认为是谬论臆测而已。“他们都是神一样的人物(让我们吃饱饭),他们才不像我们一样只食人间烟火,”我想。

    对于公司来说,硬伤就是员工的男女朋友关系。可我不完全认同这个说法,我们公司建在成都,可是产品不能进入成都的核心市场,只是做一些比较边缘的市场,譬如城乡结合部的小摊小贩。

    因此,业务员的工作压力特别大;压力,知道吗?压力才是硬伤。

    上一年来了不少人,大多数人做不出来业绩,很快就流失了。因为有资历的业务员不愿带他们,主要是没有好处,唯一的好处是组建团队当山大王,不过图个虚名而已。想图虚名的又没有什么能力;有能力的又不愿图虚名,就像苏地主一样。除非来个漂亮的小妞,能激发他们老带新欲望。

    因此,公司会付出大量的精力和时间成本,而员工基本工资少的可怜,业务提成也不高,对优秀人才没有诱惑力。即使开个分公司,当上经理也不会涨多少工资。“图个名份而已,”永恩私下里也这样跟我说,永恩的西安也是朝不保夕。他说,“谁来我让谁。”我觉得他说的是气话,毕竟能做山大王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只有到处出差,经营二三线城市。然后配送发货,那时候货运很落后,经常贻误时间;服务落后,一锤子买卖非常普遍。再说了,竞争也是激烈的,从来都是。

    有一个判断我一直没有对谁说过,其实,有点资历的人都心知肚明:老板是要乘机挣点钱,否则明天就没有任何机会了。公司的作坊显然不能跟随时代发展的脉搏起伏。

  会议中,老板说,“锅里有了,碗里就有了。”他一直说,“公司是大家的。”也有很多人信他的话,可我认为“碗里有了,锅里才有。”我是这样理解的,毕竟为公司创造价值的是员工,公司应该为员工提供便利,让员工能在好的制度下努力工作,而努力工作的条件必须有利可图,没有利益谁来卖命?所以饱暖思淫欲,你吃不饱,谁还有心思去实现抱负和更高的目标?总是做精神动员,最后还不是空转内耗,结果大家都搞得精疲力尽,怀疑人生。老话说的好“要想马儿跑得快,就要让马儿吃得饱。”可是很多老板就会觉得,但凡员工有这种思想的都是“没有发展愿望的没有前途的利己主义者,是与公司远大理想与精神背道而驰的。”所谓道不合不相为谋。由此,如果员工与公司之间互不协调时,员工就会认为公司只是压榨剩余价值;而公司会认为员工贪得无厌,不识好歹。譬如传统的男女关系,女的依赖思想太严重,男的就越来越厌烦了。女的认为我依赖你是天经地义的,男的认为,这是新时代,我也不是你的奴隶。可是男的却不想想女人生孩子那么辛苦,要做家务,照顾家庭,而且还要上班挣钱。在这个大好时期谁没有理想呢。

    事实上,公司觉得,我为你提供了工作环境,是对你的照顾和施舍。而员工认为,“我靠自己能力吃饭,而不是依靠施舍。”除非一些心术不正,凭本事溜须拍马的员工才需要这样的施舍,而这样的员工有很多,他们既做事又讨好卖乖,公司有时候也会施舍一点,算是额外酬劳,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由此形成恶性循环,劳资双方长期形成一种不太对等的依附关系,助长了资方的气焰。

    再说了,我觉得“碗里有了锅里才有”的这个观点也不丢人。大家都按照规则来,碗里越多,锅里就越多。碗里越多,员工才会更加热爱公司,友爱同事,爱戴老板;才会更有活力和生命力。

    对于“公司是大家的”就更经不起推敲了,还不是股东说了算。按说既然公司是大家的,那么大家就要参与公司事务,包括决策、投票、分享红利、承担等等。比如,我们要选择一个总经理来管理公司,达到一个优势比例,谁就当选。即使不赞成的人也应该按照公司制度来认可总经理的合法性。而总经理履行职责必须根据公司制度来执行,不能逾越制度,股东不该干预总经理正常的工作。股东只能根据制度来享受分红或是承担负债;而大家可以评价总经理的工作。至于员工代表,必须由所有员工来选择,与其说是代表,还不如说是员工服务员,他必须受员工的委任来行使权利,必须为员工服务。根据服务成效来取得相应的服务费。

    应该允许拉帮结派,这样可以防止总经理渎职;也可以有争论,这样事情可以越辩越明,有利于员工素质的全面提升。不管是拉帮结派还是争论都不该违反大家参与规定的公司制度。

    我觉得公司完全有条件,毕竟有七十多号人。

    如果真那样的话,我第一个提议终止公司内部不能谈恋爱这条“制度”,太没有人性了。

    当然了,还是要结合公司实际情况、行业情况和大环境来定。人都是好人,有用的人,得看你怎么利用——这也是我十分崇拜曹丞相的原因。

    尽管如此,可是大多数时间我是信任老板的,观念不同而已,我也只能被动求同存异。虽然凭能力吃饭,仍然需要这个工作,这是现实。到处一样,说不定其它地方更坏。而我一度认为老板还是不错的人。否则就没有我接下来两年多的事情了。

    是的,我们都是打工仔,大多数人不存在什么责任心和承担发展的义务。不过,我还是有一点,真的有一点。

    说句公道话,我们公司业务员的能力大致还是不错的,至少在乱七八糟的同行业里是中等稍稍偏个上。也许跟老板的亲和力有关。他跟同事们同吃同喝,一点老板架子都没有。有能力强的业务员离开了都不好意思,尤其是去同行那里,遇见他们,他们还要说点刘老板的好话。放在现在,刘老板这样的人也不多。

    反正,业务员内部谈恋爱的事情是老板的底线,之前我不信,后来明白了。

    会总是开完了,开完会我也没有去向公司投案自首交代自己的罪行。或许是觉得关系还仅仅是深度暧昧吧,两个人又不怎么牵手,又不说情话,更别说谈婚论嫁的事情了,你叫我怎么交代罪行?不过会后的情形还是沸腾的。

    “五家分公司,好家伙。”会后大家众说纷纭,有不少人觊觎这块“肥肉”,包括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孩子;就连珊洙也觊觎过,她竟大言不惭地说,“我也要带徒弟,徒弟再带徒弟,徒弟的徒弟再带徒弟……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我也揶揄她,“你这是母鸡原理。”——不用说了——现在想起手臂还发疼。

    人不可貌相,不能蔑视任何人的理想,说不定那些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人就在一瞬间有一百万个可能,谁说的清楚呢?毕竟公司的政策看起来对谁都是公平的。

    春节后不久就出了一趟差,不太远就在临邛(作者注:邛崃——这个地名很重要)。那时带队的不是我,我只是副手。就是这次出差把我的事情给搅的面目全非,连它亲妈都不认识了——

  那只苍蝇竟然复活了。

  事情是这样的,带队的叫赵家青,有时候我叫他“找亲家”。找亲家是比我资历更高的员工,按说老板是信任他的。一般来说,只要有三次带队成功的就有当山大王的机会了(我有过两次)。贵阳的杨旭芳、西安的周永恩、重庆的黎建华都有这样的经验。

    说起这个黎建华很有意思,他是浙江宁波人,年龄恐怕有四十岁。他既不缺钱,又缺钱。来公司半年前存折上还有五百块钱,公司看他可怜收留了他——在当时,他年龄太大了。他半年挥霍了十五万,在那时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他确实有过十五万,也许还不止那么多。“十五万是在全国各地看球赛看完的,”他说。

    他一张存折上确实有过十五万,我也见过。他胆子特别肥,没有信仰,业务能力就可以撑起一家公司。我觉得他是来公司玩的,按说公司是不欢迎这样人的。可是老板偏偏就相信了他,连续出三趟差,最后重庆落脚了。他当然要玩女人,也是公司公认的杀手级大叔,但他从不跟公司女孩子眉来眼去,看来还是有底线的。他说,“她们都可以做我女儿了,”他是凭本事玩的。

    那时候,我们就给他一个亲切的称呼——“黎教授”。比多年后在自媒体时代出现的“教授”提早了很多年。是的,他是“泡妞教授”。

    在公司正式的推广会上,黎教授从来没上过头条。

    我之所以在前面没有提过他作为一哥的业务能力,是因为他在业务上是神一样的存在。咱都是凡人。

    不过,一个人的业绩是不能长久的,何况我们公司有80%的客户流失率。80%,你没有听错,不然业务员怎么会到处跑。老板反正有钱赚,你真想不通。因为老板说,“只要10%就够了;慢慢来,何况我们有20%,以后会越来越高。”不过老板还是很辛苦的经营他20%的回头率的,不然他不会搞一个“新三中全会”来。

    黎建华的硬伤是随意,他从来没有想过怎么样管理员工,用他的话说,“那是老板的事情。”尽管如此,重庆还是有利润的,宁波人做起事情来是不吹牛的。

  我之所以提到他,无非是想告诉读者,公司也藏龙卧虎——苏地主是人,黎建华是神。

    不说他了,在这篇不长不短的小说中也是个打酱油的(我为什么提他呢?因为一年后我的人替代了他),哪怕他真的有不可告人的“传奇”。我只是想说,公司看起来对所有的人都是公平的,要么有能力,要么忠诚。

    找亲家貌似是一个忠诚的人,心思细密。

    他心思过于细密,导致我的秘密过早地被发现。

  “姐夫找我谈话了,”珊洙慢吞吞地在电话里对我说。

  “说重点。”

  “这就是重点,”她快哭了,“我姐姐也会知道的。”

  “迟早会发现的,”我脊背发凉,还是装作若无其事。

  “怎么办嘛?我现在好难受,我想来找你,我不想干了。”

  “不着急,会没事的,”我说,“他们拿我没办法,大不了我也不干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我不能耽误你,”她又哭了。

  “傻屁孩子。”

  “你才傻屁孩子!”她又笑了。

  “听我说,你耽误不了我的。”

  “嗯。”

  “好了,睡觉去吧。”

  “嗯。”

  刚挂断电话,我就收到老板的信息,叫我立刻回电。

    “修儒,”老板说,“好久没有给我打电话了。”

  “刘总……”没有指示,我是不给他打电话的。

  “是这样的,”老板干咳一声说,“这样的啊,你们那边也有六个人,你还是要负责好管理工作的。”

  “赵家青在负责呀,”我说。

  “不是这样说,我之所以叫你做副手,其实你才是主导,出差前我跟你说过的呀。”

  我恍然大悟,老板是这样说过。我这次做副手确实太轻闲了,我也乐的清闲,只跑客户。其它的一些业务员大多数都没有交集,就涛辉一个人才是我组里的,其它都是找亲家的人。我跟涛辉心照不宣,业务工作也没什么指责的。再说了,年前我有一次非常成功的出差经历,这个对我很重要。

  补充一点,老板暗示我为主导是错误的领导方法。但是实际工作中,应该是惯例。人嘛,对谁又能放心呢?

    “赵家青说你不配合他,不搭档其它业务员,”老板还是忍不住说了,“你们是不是有矛盾呢。”

    “我……”心里是难受的,不知道怎么回老板,因为他说的是实情。

  “不要因为不是你的组员你就不上心哟,”老板说。

    其实就是说我自私自利,而这也是找亲家的意思,他都是些什么组员嘛,又懒又弱。“他还好意思告我状?”我想。

    后面还有更难受的——

  “个人感情的事情要处理好哦,”老板这是在威胁我,这算是委婉的。

  “我……知道……”一般说到重点时,我都是这样表达的。刚才我还跟珊洙说他们拿我没办法,几分钟就认怂了。

    电话算是打完了,我有点懵。没想到吧,赵家青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跟一个组员滚床单了。那个女孩模样还是不错的,先前我还误认为是个闺秀(其实情到浓处滚个床单就此否认是闺秀,是极端片面的),这个事情我守口如瓶,连涛辉都不说。关键是看在女孩的面子上。再说了,这种事情要永远烂在肚子里。

  没曾想他到好,先下手为强,参了我一本。

  光不带他的组员和他自己不检点还远远不够作为举报我的动机,在之前,我们的关系还是比较友善客气的。只有一个猜想:他喜欢珊洙。他确实无事献了不少殷勤,每次珊洙都会无奈地看着我。真特么难受。

    太危险了,公司就是这样。你秘密武装吧,不明真相的群众会闻讯赶来凑个热闹,你得提防着各种意外,还要品尝各种新老酸醋。你公开吧,说不定明天就卷铺盖走人,剩下的人还笑话你。太不让人省心了。

    “不管那么多了!”我想,“该来的走不了。”

    为了赶走非议这个不速之客,我决定直面——对谁都不否认,但也不明目张胆。

    很快,找亲家托我洪福,打了一个败仗灰头土脸地回公司了。

    说来也怪,他回公司没两天,公司就不顾他的忠诚,将他开除了!

    ——他的三个组员控告了他,不带队,没计划,滚床单。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赵家青倒是踏踏实实地帮他妈妈找亲家去了,可是我妈妈的亲家呢?这确实是未来最棘手的问题。

    回公司后,所有的人看我都有异样的小眼神,好似在说,“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吗?”

    “你才不食人间烟火,你们全家都不食人间烟火!”我心里真是这样想的。

    ——我的事情就像瘟疫一样又传的沸沸扬扬(晓兰妹妹的事情只是小小插曲)。而这次是人赃俱获。如果说,赵家青只跟刘老板说过我的事情,你就太不了解他了。他能说上话的都会说,也托他洪福,我的事情四处传播。

    我们俩是彼此彼此,谁叫咱们曾经是朋友呢?他送我的大礼,我全盘接受,可是我并没有做到礼尚往来。好在他的组员帮我送了大礼,把他给活活的送走了。

    对于我的事情,如果换成其他人,大家也就那么一说。很快就烟消云散了,而我的事情足足折磨了我两年。

    “我早就想跟公司交代罪行了,”我对珊洙说。

    傍晚时分,我们又来到了铁路,双双坐在铁轨边,也是同一节铁轨。

  “别闹了,乌鸦嘴,这下可好了,都知道了。”

    “知道又怎么样?”我说。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确实就像做贼一样,心还是虚的。再说了,我一点经验都没有。

    “我姐姐知道了,我爸爸可能也会知道,他知道了,我就惨了。”她痛苦极了,而我一直都不知道她真正痛苦的根源,直到半年以后。

    “谁也不能阻止我,”我说,我没有说“我们”,她是不是有些失望,我无从得知。

    “我现在年纪还小,不适合谈恋爱,”她说。

    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说“谈恋爱”这三字。我们从来没有碰过这三字。

  “为什么?”我想,“她为什么这样说,难道是真心话。我一直相信,但凡她说出来的话一定都是真心的。”

  我沉默了,感觉脊背上的肉颤颤巍巍地往下坠。

  不知沉默了多久,她又说,“我不是好女孩。”

  “你胡说!”我蹬脚,跳起来,“你没发烧吧?”我摸了下她额头,她没有往常的温柔与炙热。她还是很忧伤,这种忧伤是一种非常陌生的忧伤,无助的冷冷的,可又是令人无比心疼的。

    “真的,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你救救我,我该怎么办?”她眼泪汪汪望着我,我心碎,见我木讷不语,她哭着说,“你救不了我,我爸爸不会同意的,他一定要给我找一个他熟悉的家庭,怎么办?怎么办?我两个姐姐都嫁出去了,都离开了他们,他们好可怜……只有我一个女儿了……我太不让他们省心了……”她已泣不成声。

    我望着天,流下了眼泪,我双手捂着脸——是的,好像我们还没正式开始就结束了。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太不公平了……”我喃喃自语。

    “我对不起你,我伤害了你,我一直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好害怕!”她说。

  我紧紧搂住她,贴着她;我的眼泪沾湿了她的头发和衣领……我心疼她,更心疼自己

    她颤抖着……

    我不能让任何人从我手中把她夺走。

    我们开始了长久的沉默……由于我有神经质,我竟然想起了我的一个堂哥。二十几岁时,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子。女方有一个姐姐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本来呢,大姐是要招赘女婿的。其实招赘女婿也是无儿子家庭的惯例,双方的家庭还得一样照顾。又不改名改姓的,有的招赘女婿生活还很幸福。结果到好,大姐单方面撕毁了条约。妹妹得留在家里招赘女婿,堂哥一度痛不欲生,精神恍惚,天天以泪洗面。他们的感情也确实太好了,可能现在很难找到那样的案例。

    然后就拜拜了。

    事实上,他们也够傻的。仔细想一想,那又有什么不同呢?只要能照顾双方家庭,感情有了啥事情不能解决?反正我是这样想的。我还认识了一个家庭,我们关系还一度很好。这家庭也有意思,农村,巨贫。哥哥常年在外打工,供弟弟读书,弟弟大学毕业了,两年后要结婚。女方父母提出了三个条件:1、招赘;2、易姓;3、孝顺(以女方父母为先)。“奇耻大辱,丧权辱国!”哥哥愤怒地说。可弟弟悉数同意,为此我基本上和他这个弟弟断绝来往。后来听说他没有易姓,只是孩子易姓而已,心稍宽慰。

    我不怕被招赘,但是我还有一种精神,即万不得已我不可能轻易让他们得逞,我不傻。再说了,现代社会,男方父母或是女方父母跟着女儿或者儿子过日子也是普遍现象,还可以带孩子。只是他们缺少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都是蠢货。

    员工内部谈恋爱是公司的阿喀琉斯之踵,而珊洙的父亲是她不可翻越的一座大山,我的苦恼是珊洙矛盾的两难处境。

  我们都是生手?都不会谈恋爱?

  那就分开吧。

  “别闹了,分开,哪那么容易!”

 

初稿:2019-9-2(7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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