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起风了,是那种平地而起的风,北方的天气尤其是黄昏或夜里常常有的情形。听在耳里,眼前却是衣服或窗帘被吹得完全鼓起来的样子,胸中是被满满的风灌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让我记起了那很久以前的日子。那时我初中毕业,在父母的安排下上了中专,是地区设在县里的师范学校。那时上中专是好学生的专利,只有学习特别好的学生才可能考中专。现在已经忘记了,当时有过的反抗是怎样的,只记得是反抗过的。于没有多少知识的父母来说,脱离农村、迁出户口应该是一个好的选择。
学校在南城,我家在北面,中间有10多里远的路程。在此之前我是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的,而初中学校是在家的北面。也许因为当时的眼界真的是很窄的,外面的世界真的是超出了我的视野,所以记忆中的日子是模模糊糊的,半懂不懂的。可能也是因为这不是我自己喜欢的选择,生活还是发生了变化吧。初中时那个热情高涨、求知若渴的女孩子真的不见了。我成了一个执拗、古怪的女孩儿,印象中的自己总是喜欢用冷漠的眼神看别人,想象中自己的眼神是可以穿透人的;在家里总是跟父母对着来,说他们偏向哥哥,哪句话伤人就说哪句……。多年以后问起父母,他们却说完全不记得了。
当时的学校集中了附近三、四个县的学生,目标是培养合格的小学老师,所以音体美等课程都是要学的。但这些却不是我的所长,也并没有在我身上留下痕迹。只记得当时的教室和宿舍都是一排排的平房,我们的教室和宿舍是并排着的,中间的地面坑坑洼洼的,一下雨都是泥水。宿舍的门是那种旧旧的木门,应该是镶了玻璃的。现在记不太清了,一间宿舍大概住着十多个同学,都是上下铺。我应该是去得晚的原因吧,记着自己的铺位是在靠近门口的地方。记得我带的是一床旧的双人用的大蚊帐,好像勉强挂起来了,夜里却突然掉了下来,同时又起了大风,门上的玻璃是破的,只记得风把我灌得喘不过气来,要闷得昏过去的感觉,很可怕。后来是临床的同学让我到她的帐子里了,但那种被风灌的感觉却一直留了下来。三年的学校生活真的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记忆,只是一片灰灰的、涩涩的,只记得常常依着宿舍的门呆呆地看着外面。最明亮的应该是早上蒙蒙晨曦中教室里的灯火通明吧,给人希望。
那时也有几个好朋友,经常在一起的,已经记不起具体做些什么了,无非是小女孩子的把戏。那个年纪大概已有了难以言说的情感困惑了吧,记得最要好的朋友曾吐露她的苦恼,而我好像没有能够理解因而被抱怨冷漠。最有名的当是其中一对男女好朋友因女方家不同意他们交往而吞下了安眠药,男生是班长,出事前还专门给班里打了一桶开水(那时的饭、粥和开水都是学生自己去挑或拎的)。被抢救过来后,女孩的第一句话是“今天出操吗?”。再后来毕业了,面临一个长长的暑假,记得把被褥书本等东西带回家后,想到不能再回到那里去,不能再见到以前的同学,逝去的已是一段永远回不去的日子时,心里又是那种被风灌得喘不过气来的心慌的感觉。毕业后,同学们分散到不同的地方,大多去不同的学校教了书,后来也有一些改行做了行政;学校也整修了,后来听说合并成一个大学了。我是很少回学校了,与同学的联系也少多了。刚离开家去到外地念大学时,还常常想着忽然间可以在陌生的城市看到我的好朋友……,假期回家是必去看望的,每次她总是塞给我一些钱。曾经以为这会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感情,是永不会褪色的,可是终是慢慢的淡了。现在有机会还是会见面的,却已是清淡的了,如水墨画,应该是留在心底里了吧。就如现在想起来,那时真是青春逼人的,记得有一次去一个同学家,其母亲夸我“真年轻啊”,我却是一愣的样子,因为自己当时是感觉饱经沧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