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空 蝉
暮川盘膝坐在屋子里，回头看了看边上仰头噘着嘴的妖，心里正想如何开口消了彼此间的恼意，好盘算着离开这鬼地方时，咚的一声，却见刚才自己还稀罕着不放手的那个少女一头重重地跌回屋子里。
妖见此，快速爬过去，看了眼浑身鲜血、脸色苍白的少女，瞬间就消失在屋子里。反应过来的书生急忙从地上爬起，片刻，皱着眉头把目光从彩雀消失的点移开，拂了把半举的袖袍，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立在原地偏头瞅了瞅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女，咽了口唾沫，慢慢向少女移去，却见许多泛着淡淡紫光的勿忘我花正从少女浑身的血迹中绽放开来。暮川的目光锁在少女身上的繁花间，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久久地半张着，自语道：“祖迹。”言罢，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盯着自己的手掌，眨巴眨巴眼睛，一刀划了下去，血从伤口溢了出来。他将自己的血滴在少女身上的勿忘我花上，血触到花瓣的一瞬间，花朵溢出一股鸟形的白光，白光朝屋顶冲去，照得屋内不见了边际。
暮川见此，瘫坐在地上，颤抖着握住少女冰凉刺骨的手，牙齿在唇下战栗，脑子里回响着：“她流着娥的血，她死了……”
这时一小节绳索从屋顶掉下来，落在少女身上的丛花间。哀毁于色的暮川捏起绳索向一旁扔去，然而绳索却似一条游蛇般瞬间紧紧缠绕在他的手腕上。他急忙上手撕扯，却只见绳子越勒越紧，最终镶嵌在皮肉之中消失不见了。暮川紧紧握住被绳索缠绕的手腕嚎叫打滚了许久，直至腕部的疼痛消散殆尽。
一颗跳动的心脏掉在地上，暮川坐起看着地上跳动的心脏，捧起心脏慢慢放到少女的胸口。心慢慢掩进花丛中，花丛瞬间腾起燎人的火焰。不多时暮川看到少女身上的烟火渐渐熄灭，花不见了、伤口不见了。少女浑身完好地躺在地上，地面流过血迹的地方绕起缕缕烟雾并慢慢烧灼开来，灼烧开的裂痕迸进股股流水，水流快速朝屋内四散流开。
望着瞬间发生的一切，暮川滞讷几秒后，赶紧拽起瘫软如绵的少女，驮在背上往小屋的木门处走。他使劲去拉木门的把手，木门纹丝不动，寒流已快速涌到腰间。他皱着眉、喘着气使出浑身气力见木门不可能撞开后，愤怒地吼着捶打木门，既而一手扶持着少女，一手死死扣着墙壁，紧紧靠住墙壁移动。
还没移动几步，水已溢过头顶快速朝屋梁涌去，巨浪瞬间掀开了屋顶。被水流推起的暮川憋鼓着脸拉着嘴角冒出串串气泡的少女仰头挥动着手脚朝屋顶游去。
与其说是朝屋顶游去，还不如说是被压进屋内的洪流冲击出没了屋顶的屋子，一手死死抓着似乎已经死了的少女，一手并着双脚在犹如一头脱笼的猛兽的急流里杂乱无章地寻找着支撑与平衡。
比暮川想象的快很多，还不待用尽最后一口气，他就已经被冲出水面，口鼻都大股大股地灌进空气。他用尽气力抓住躯体冰冷的少女，朝半米开外白了一片的渍岸爬去。
爬上岸，他背着少女，回头望着自己刚逃离的此时还涌着水的深不见底的洞渊，用手抹了抹粘在嘴角的头发，顿时一股咸味在舌尖蔓延开来。他凝着眉，看了看指尖沾着的水渍，又看了看周边浅水中无边无际的盐渍以及倒影在浅水中的火烧云，心里想道：“莫不是还被囚在画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