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曾是我家的宠物猫。之所以“曾”,是因为我在十天前将它送人了。
一年半前,儿子要过8岁生日,我们商量送他什么做礼物。他当然想要个ipad,但我觉得他还不能控制好自己玩游戏的欲望,就建议送他一只猫做宠物。这孩子显然动了心,第二天就在学校做了个现场调查,结果猫以微弱优势赢得了这个抉择,剩下的就是我们如何在他生日之前弄到一只小猫。
在kijiji上浏览了几天后,终于有一天,儿子将眼光定格在一张照片上。这是一只白色带黄斑的居家短毛雌猫,大约半岁,看起来既精神又漂亮,而且主人的地址离我们不远,于是打电话过去约好了看猫的日期。
2015年4月1日愚人节,我们三人兴致勃勃地去看猫。这是一个波兰人家,6个月前从朋友家收养了出生不久的猫崽。现在,因为他们将回欧洲定居,只好将猫送人。看到猫的第一眼,就觉得她确实漂亮,比照片上还好看。即将拥有一只宠物的心情无疑是兴奋的,我们欣欣然地将猫接回家。
因为不愿意给宠物起什么英文的人名,也懒得花时间去想,所以就直接叫了“咪咪”了事。看起来咪咪是喜欢这个宽敞明亮的新家的。不过两三天,她就欢呼雀跃,一会儿跳上窗台,一会儿从楼梯上俯冲下来。它和儿子互相观察对方,慢慢熟悉了彼此的气味秉性,然后就认同对方做自己的家庭成员了。半岁时的猫咪非常可爱,神情百态举止有趣,有咪咪陪着玩,儿子非常开心。
可爱归可爱,这个咪咪于我却不过是只猫。那两年,我忙着学习,每天奔走在学校和家之间,所思所想不是作业就是回去做饭。我的脚步是匆忙的,心情是紧张的,停留在猫咪身上的眼光也是仓促的。既然是送给孩子的礼物,孩子喜欢就好。总之,猫是猫,我是我,这个咪咪于我有什么意义呢。
然而有一天,我和猫咪的关系突然发生了变化!那一天只有我和咪咪在家。我在楼上晾衣服,咪咪象往常一样跟上楼来,跳来跳去,很开心的样子。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晾衣服它会那么开心。就在我端着空盆要下楼的时候,她一下子跃过来跑在我前面,还时不时回头看看我,分明在挑衅和我比赛。到了楼下,她又停下来回头望我。我觉得有趣,就多看了她一秒。然而就在这人猫眼光交汇的刹那,我忽然对她有了感觉!她的眼神那样坦诚清澈,我从中读到一种信任,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完全信任!只这一秒,天地间从此有了不同-----我和咪咪竟然建立了一种奇妙的联系!
我从此开始在乎咪咪,关心咪咪,我的眼光也时不时追逐着咪咪,我怎么看它都觉得可爱。而这只机灵的小猫,也开始跟随我,我做饭它就在旁边坐着陪我,有时会喵瞄叫上两声提醒我它的存在。我上楼,她跑在我前面,我下楼,它也要抢先。当我孤单疲惫的时候,她就跳上沙发,静静地躺在我身边靠着,或者将两只前爪放在我腿上卧着让我感受它的温暖。我打开行李箱,她跳进去占领阵地,我铺床单,它则在床单一角稳稳一坐和你作对。有时,她会跳过来抱着我小腿咬上一口,然后狡黠地跑开;有时,它在院子里躲在树丛后和我捉迷藏……。很明显,咪咪信任我,喜欢我!我和咪咪的亲密关系甚至招来了先生和儿子的妒嫉!
转眼半年过去了,然后一年,然后一年半。时光静静流逝,那一年的春天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又一个萧萧的秋在这个地球上提前到来。在这一年半的春秋里,我的学习结束了,去了一趟欧洲,婚姻也经历了一场瑟瑟寒冬,最后去国内探了一次亲。然后,我发现,10岁的儿子开始生病,常喘不过气来,有时半夜也难以入睡。我带他看医生,做检查,我在网上查信息,我清洗了所有的床单衣物,打扫房间各个角落,我尽力剔除一切可能引发儿子气喘的因素。然后我想起,儿子经常抱咪咪亲咪咪,有时候放下猫就伸手拿东西吃。终于,我决定,不能再养咪咪了!
是的,我们无法再留下咪咪了。在儿子的健康和咪咪之间,我只能选择前者。我们得给咪咪找一个新家了。曾以为会和咪咪长厢厮守,曾心想会陪咪咪慢慢变老。可未曾想,人类如我却如此善变!亲爱的咪咪,请原谅我,原谅我无情地切断我们之间的接触和联系!我能为你做的就是找一个真心爱猫的人家,而我终于找到了。我想你的西班牙新主人会宠你如我,那样的话,生活于你,除了适应几天新环境,没有什么区别。你或许很快就忘了我和我们淘气的儿子,或许不会。你或许会在一个庸懒的午后模糊记得有人曾战战兢兢地开车带你去做节育手术,在手术后无微不至地照顾你;你或许会在夜幕降临时突然想起有个女人曾在夜晚的寒风中一遍遍呼唤不回家的你;或许,你睡觉时会隐约梦见,你和一家中国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还或许,你记得谁谁谁带你去散步,而你却咬死了一只麻雀?
可是,咪咪,这些我都记得,所有这些和你的点点滴滴。谢谢你带给我们的所有猫毛,永远舒服的体温和无穷的快乐!感谢我们的生命中有你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