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年发现露台上小菜园里种下的红薯被老鼠掏出来啃坏了。花坛台子上散落着老鼠屎。我虽不怕老鼠,却也没办法容忍它这样恣意吃喝拉撒。就去宠物店抱回一只两三个月大的黄猫。乖巧粘人,就叫了乖乖。乖乖来了,老鼠就再不敢进园子里来瞎逛了。
乖乖是真乖,可能是名字起作用了吧。它爱到隔壁邻居家露台串门,有时候蹲在人家花台上边晒太阳边思考它的猫生,好半天可以不动。有次我站在厨房窗边,看见它从隔壁露台飞也似奔回来,我一敲碗,大唤一声“乖乖!”它立马四只脚刹住车,扭头望向我的同时“咩”了一声——感觉是问:“唤我何事?饭好了?”就绕过阳光房来厨房找我。吃完我拿给它的猫罐头,才扭着健美的身躯去梳妆打扮了。
可是有一天,黄狸花不见了。我惦记它饿,看天下雨怕它淋着,怕它不懂得躲开那些飞驰而过的车流,怕它碰上坏人受到伤害。楼上楼下前前后后找遍,千呼万唤就是找不着。邻居的阿叔见我说起乖乖眼泪汪汪的样子,給我出了个主意“估计是到了发情的时候了。家里要是有只母猫,它该就回来了。”
第二天,我去买菜,看见那卖猫的,把只灰黑色猫关在又扁又窄的鸡笼子里。他说是母猫,有五个月大了。我看它又瘦又长,拼命往角落里躲,真是可怜。它望着我,眼里是惊恐,是怀疑,它不知道我是谁,带她去哪里。但当我把手伸向它,它闭上眼睛,没有蹭我也没有挠我——是狠狠心把自己交给我了吧?你看起来运气不错。我给了那个人一百块钱,把它带回家了。我是指望有个她,可以把我的乖乖招回来。
回家给她洗澡,洗完才发现她是很正宗的狸花猫,不是灰黑色。洗澡擦干吹风,它都表现得很配合,还以为她就这样认我这个主人了——可就我一转身的功夫,它从露台房间出去,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连个名字还没来得及起,都不知道怎么唤它,它就不见了。无奈,只有“咪咪,咪咪”用这个喵星人通用称呼到处唤它,只有一件事——拜托你出来吃猫粮,可别饿死了!
三天过去了,没有看见。
第四天,我在浇花,猛然听见露台最边上雨檐那里一声很微弱的“喵”。心立刻砰砰直跳,扔下水管拨开金银花的藤蔓,探出身子就往外张扬——它在那。可她表现出一种威吓的神情,似乎不远处有什么东西,让她宣示自己神圣不可侵犯。我回过头,好嘛!乖乖正目光如炬地望着它。我够着了咪咪,一把操起她,不顾她想挠我的恐吓,回头大声呵斥乖乖:“你个没良心的!知道我找你找得多难过吗?你跟它一块儿躲这里,咋就没给饿死啊?”
咪咪回家,乖乖这个跟屁虫就一起回来了。从此开启了他的“pa耳朵”幸福猫生。
乖乖每每要跟咪咪玩,咪咪都是一副脸臭臭不理不睬的样子。撩急了就追着乖乖打。乖乖都是拔腿就跑,出了阳台穿过书房客厅,一溜烟跑到露台阳光房。有时门没关,就冲到外面园子里,咪咪也就罢了;有时不巧关上了纱窗门,情急之下,乖乖只有一下子转过身来,靠门蹲在地上,把两只前爪举起来,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你打吧,我给你打。”说来也怪,咪咪也就见好就收了,没有乘胜追击。还是好好玩耍有个伴重要。
两猫感情很好,基本上乖乖宠出了咪咪公主脾气。好吃的,咪咪先请;舒服的窝窝,咪咪躺舒服了,它才可以蹭过去小心挨着躺下,惊动女王陛下恐怕又要吃一爪子。害我常教育咪咪——哪个媳妇像你这么霸道?
嘿,这都不算霸道。霸道的还在后头呢。
两个小冤家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恋爱,什么时候爱情可以结晶了。一岁多的时候,咪咪怀上了。
两个月过去,咪咪眼看要生了。备好了产箱,她就经常去里面趴一下。有天早上,她一直就在做一件事:把身长大半个体重是她近两倍的乖乖往产箱里拖。叼住乖乖的脖子,蹬着腿一直把它拖到窝里。乖乖也老老实实地让她叼,陪她躺着。只要乖乖起来离开窝窝,咪咪就立马起来重复这个流程。毫不松懈。乖几次逃跑,也就算了。乖乖躺在窝里,俩猫抱在一起,估计咪咪是快生产了,感慨万分的是她居然懂得要老公陪同生产——人家第一次生,怕怕的好吗?你在,我就不怕了。
开始生产,乖乖在一边抱着她,不停地替她舔毛,从头舔到脚,甚至外阴。咪咪阵痛时也跟人一样急促喘气,不停地舔嘴巴。头一个孩子生起来比较费劲,她不安地翻來翻去,好一阵子才生下来。小猫一生下来她就舔胎膜,我帮着用消毒的医用剪刀剪了脐带,消好毒,然后把小猫放在旁边。它爹乖乖就过来舔啊舔啊。第一胎生了四个宝宝,两儿两女。
见识到什么是天下好奶爸了。只要咪咪出来吃饭上厕所,乖乖就在窝里抱着他宝贝儿们。每天不停地打扫,舔脑袋,舔耳朵,舔嘴,舔肚皮,舔手舔脚还有屁屁。小猫吃饱奶就四脚朝天的享受爸爸的"马杀鸡",常常舒服地哼哼。
从生下猫咪宝宝,咪咪就变成了哺乳的机器。除了吃饭如厕,就是在窝里抱着奶娃。娃娃们吃奶,她就一边喂,一边两手不停的一握一张地踩奶。我心想,是难受吗?怎么感觉抓心挠肝的呢?其实不是。她也是在感受做母亲的爱吧。是在身体力行教孩子踩奶吧。
好快就满月。孩子们跌跌撞撞到处玩闹,乖乖终于轻松点了。可咪咪不得闲。管不住娃的娘亲焦虑呀!叼着宝宝的脖子,肉嘟嘟的宝宝就乖乖地软软的任娘亲叼。乖乖一看老婆搬家,立马帮忙大展身手。冲过去帮忙叼起一只小猫,放到咪咪钦定的安全的地方——有时是衣柜,有时是床底下,有时是屏风跟墙壁的缝隙里。也不知道它们靠什么方法计数,反正每次一个不拉。只是辛苦我每每要把几个软软的宝宝一起抱在怀里,重新放回窝窝里去。并不停地跟一前一后跟在我屁股后面的猫爹猫娘解释:不行啊,不可以啊。
咪咪想起来,觉得不安全,一样又搬。她向来很有主见——我不肯,没事,重新找个地方。看谁拗过谁。
宝宝才会跑,固然是好奇且淘气的。逐渐长大,乖乖就管得少了。主要咪咪看着。一日,乖乖正再客厅玩他自己的,突然听见咪咪再阳台尖利的叫喊。了不得!平日里都是从客厅经书房去到阳台,这下好了,他从开着的客厅窗子,径直飞速冲出去,跳到阳台的台子上。一边焦急的来回寻找,一边也发出咪咪一样的呼唤声——出什么事了?我也急急忙忙过去阳台,看见咪咪站在阳台边上,身下往下探着,一只手不停地向下捞——再往下一看,两只小猫在楼下花草丛中呢。估计是玩耍没经验,失足跌落了。把她爹娘急的。幸好没多高啊!赶紧下楼抱回来,咪咪抱抱,那个舔啊,就没像有些人孩子出事了就记得先痛打一顿出出气,缓解一下自己的惊悸。
小猫打闹失手成打架了,咪咪过去,也是各自舔舔,小家伙就平静下来,化干戈为玩闹。咪咪是用爱的方式,教会孩子们,有话好好说,别那么急着动手。互相舔舔,啥毛病没有。
后来又过了几年。乖乖不小心染上病没救过来。咪咪就成了遗孀。我留下他们最后一窝宝宝里的一个孩子跟她一起生活,取名抱抱。咪咪的脾气还像乖乖宠她时一样霸道——家里后来收养了几只流浪猫,她是见一个打一个,恨不得赶尽杀绝。她躺在摇摇椅上晒太阳,只有她儿子可以跳上去一起分享,其他的要去,肯定先赏他一巴掌——以至于后来的黑猫警长和他的虎子美妞,需要结盟合起手来对付她。抱抱不偏不倚,吵吵无所谓,谁动手他就扁谁——倒是充满正义。
咪咪这么着急上火地赶新来的猫咪,有时候我在想,是否她在怀念那个宠爱她到骨子里的乖乖,等着有一天他会重新回来,她要替他守着这个家园,不容许别人鸠占鹊巢呢?毕竟,乖乖去的时候,没有跟她作别。
看她在摇摇椅上沉沉睡去,看她吐着萌萌的一点点红舌头——亲爱的你是梦到你的爱了吗?乖乖应该还是那副忠厚温柔的模样吧!如今这等待啊,如今这思念啊!你跟我说说吧!
我的咪咪,今年你也十岁了!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好好活着,天堂,咱们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