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残,秋风瘦,一帘落索宫墙柳,情不再,意难留,一生情结,几度难留。"
平白无故,八月十五大过节的,突然想起这样的诗句,内心起了波澜。
每逢过节,总是要回家的,小到冬至,大到春节。过节过的是热闹,也不是。
总觉的,在这些堂而皇之的圆满里,日子愈来愈瘦,瘦得只掉下那么几个人,碰头打脸的。然后,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继续瘦了下去。
冬天接受这种瘦。秋天的粮食入仓之后,万物开始萧条,自然界的风霜雨雪,一波又一波的肆虐过大地,甚至日月星辰之后,自然界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干瘪清癯的小老头儿。无论是凛冽的寒,狂噪的风,还是寂寥的雪,它都会敛着身心,一一笑纳。
我九十五岁的姥爷接受这种瘦。他一生枝繁叶茂,儿女子孙众多,最后只有大舅老妈伺候左右,人家活得从容自若,云卷云舒,任你来来去去,无所挂碍,亦无所违逆。
李叔同接受这种瘦。入世之时,人生的荣华富贵、才华运气、美妻娇子,一应俱有。出世时,断舍离断得干净利索、云淡风轻,仿佛这凡世间所有的功名利䘵,敝履可弃。与他相爱至深的妻子责问他:你对世人慈悲,为何独独伤我?李叔同说:做这样的决定,非我寡情薄义,为了那更永远、更艰难的佛道历程,我必须放下一切。我放下了你,也放下了在世间累积的声名与财富。完美的走过人生两层境界的李叔同,他把生活瘦成了三衣一钵,从此清灯古剎,去追求它的第三次境界去了
林黛玉心疼这种瘦。人去楼空,劳燕纷飞,花飞花落,本该再自然不过的宿命。她要葬花,她要抓住她的宝哥哥,她要在这喧闹躁杂的人世界开辟出一方净土,来安放她洁净无瑕的灵魂。谁来帮她?贾母可以,贾宝玉可以,大观园还算可以。但是,这种可以,又有多少累卵之危?
在红云小镇,遇到很多地瓜花,地瓜花原名叫作大丽花的,在墨西哥被尊为国花。谁知这富丽大方的拉美之花,飘洋过海的来到中国后,不与本土的牡丹争芳,直接归隐于乡野之间。大丽华大概也是接受这种瘦的,在《百年孤独》里,它目睹了质本洁来还洁去的俏姑娘雷梅苔丝,飞得无影踪,它经历了马贡多盛极衰,直到被一场飓风全部卷走。
地瓜花就地瓜花吧,大丽花无所谓的,有所谓的是看花的人。我承认,被它的颜值吸引。也深信不疑,它应该归于丝竹之间也。偷偷摘了一朵下来,竟发现了三只老态龙钟的黄蜂,趴在硕大的花瓣上打摆子。冷香太冷,生不逢时的黄蜂业已失去了一切锋芒,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突然,一阵凉意袭来,似乎整个秋天的寒凉劈头盖过。咳,原来这世间,所有的锋芒最后都会失去锋芒;所有的荣华富贵,终究不过是:一朵已摘下的,逐渐枯萎的地瓜花而已。
如此想来,倒有些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