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并不遥远的小山村
每每春节,除了欢欣和热闹,也有一份心结,经年越重。家里人都知道,不要给我提雷庄两个字!
雷庄,我的外婆家,孟津县城关镇一个普通的村子,相对贫困,也没什么历史文化源远,和所有当下的农村一样,失去了当年的鸡鸣狗叫和田园农忙,剩余的只是留守的老人和些许萧条的家园。
小时候,排行老二的我,每个寒暑假都在外婆家度过,在县城邻街的家里,我们是村里的贫困户,只是我们兄妹三个品学皆优,为家里争取了一点光亮,没人刻意的欺负我们,但仍然忘不了小时候母亲深夜的哭泣和父亲无助的自责。而到了雷庄,外婆家在村里是有威望的好人家和大家族,三个舅舅都有工作,舅妈们是当时流行的一头沉,表兄表妹们一大群,一大家子在一个大窑院,家里人丁兴旺,热闹乐呵。
对于雷庄而言,我是所谓的城里娃,干农活不如表姐表弟,身体也不如农村的孩子皮实。不过,外婆的爱,还有我每学期的奖状,依然使我自在快乐。农忙时,我和外婆一起下地干活,我学会了拾柿子和系烟叶。农闲时,外婆给我们几个女孩子梳小辫,唱歌谣,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了,挣钱给外婆花!
外婆是大户人家下嫁到雷庄,亲戚比较多,每年春节,外婆的窑屋各种点心收好多。那时,我寒假一放学就去雷庄,到腊月二十八九回县城的家,等初二,又和母亲回娘家,夜里又留在了雷庄,只到开学…
童年对春节的记忆,就是初三开始,天天夜里,一大家子围在外婆的窑洞,舅舅们说说笑笑,孩子们打打闹闹,夜深了,开始拆点心吃,小扁食和大金枣是孩子们的专利,其他的桃酥之类的都留给大人们。我贪恋着这个大家的温暖和外婆的庇护,但幼小的心灵里,我不喜欢大人们谈起我们家,对我父亲木势(土话,老实巴交)的怜悯和微微的轻视。我无言抗争命运给我的父母,唯有寄希望以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
记不清在外婆家过了多少个春节,对我有恩的舅舅,对我有爱的外婆,从心底我敬他们,爱他们。我上班后每年给外婆零花钱,外婆也好开心,凤,这个称呼,是外婆家所有人对我的昵称,似乎在雷庄,我身上有更多的光亮和温暖。
结婚后,按照母亲的人情观念,每年初四,我都和母亲一起回雷庄为外婆祝寿并走亲戚。在外婆健在的时候,这份亲情和牵挂是我的发心,我希望外婆岁岁康健。等外婆不在了,我们也年年去,只是,一年又一年,我倦怠了…每年的春节假期,朋友们都有空闲去游玩,去读书,而我,从初一到初六,几乎天天都有安排…没有我自己的空间,我从不安到抱怨到愤怒…而去年,当我勇敢表达我不去雷庄了,换来的是母亲的生气,这份对抗激化了我内心潜伏多年委屈,因为这个家庭,我活的好努力,好努力,努力迎合这个世界,这个周边的人,可我很累,我想蜷缩起来,自己给自己一个空间,而春节,我多想留给我自己,不是家人,不是亲戚,是我自己…
我知道,善良卑微的母亲,多么希望我继续陪她回雷庄,给她一份面子和里子的安慰。我知道,我多么想待在家里,不用说话,晃荡着睡衣,歇歇这一年到头奔波的心…
春节,亲情的绑架,界限的伸缩,自我的苏醒…写下这些文字,我舒服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