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幸福的公交车
秋水长天
州庆放假的第三天，我和女儿回老家看望母亲。因先生值班，我们只能坐公交车回去。
去农贸市场买了些蔬菜水果，便去坐车。今天恰逢县城赶集，又是农闲时节，到了冬天，村村寨寨的农民都忙着到县城采购杀年猪请客用的必需货品。所以车上比平时更拥挤，但为了赶时间，我们只好硬着头皮挤了上去。只有十个座位的小型公交车上，足足挤了三十多个人，车上还堆满了纸箱，大大小小的背篓，蛇皮口袋，琳琅满目的生活用品，蔬菜水果，简直就像批发市场。车上连落脚处也没有，前胸贴后背，挤得水泄不通。车里混合着各种味道，直叫人作呕。聊天声，嘻笑声，小孩的啼哭声，车子的轰隆声，喇叭声，呼呼风声，声声入耳。拉家常的，听广播的，谈国事的，事事关心。一路上车下车，车子颠簸缓慢，在摇摇晃晃中行进。女儿露出了嗔怪的神色，我示意她观察前面站着的一位老奶奶，只见她佝偻着身子，在拥挤的人群中安详如雕像。女儿似乎被这生动的一课震动，渐渐地平静下来。想想女儿的表现，再看看眼前的这位长者，我感慨万千。
平时工作忙，周末又忙应酬，回老家的时间少。母亲和婆婆便经常来看我们，她们每一次来，便大包小包地背来各种各样的土特产：土鸡蛋，大米，蚕豆，蔬菜，水果……我无法想象年迈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背着一大筐东西挤在公交车上时的艰辛。她们不知多少次奔波在这辆开往幸福的公交车上，却从来没有听见她们有过半句怨言，脸上永远洋溢着幸福和快乐。在她们的心里，已经装满了对子孙浓浓的爱，再也装不下其它任何的情绪和心思！“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回到老家，母亲已在张罗早饭，我赶紧去帮忙。母亲拿出了女儿最喜欢吃的蔬菜，忙得不亦乐乎。我让她休息，她怎么也不肯，好像她永远有做不完的家多。扫地，做饭，种菜，浇花，喂鸡，养猪，念经……就这样不知疲倦地辛苦劳作，像一位坚强的永远不会倒下的钢铁战士。其实母亲一直体弱多病，最近几年还做了两次大手术，现在都没有完全康复。母亲承受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可在儿女们面前永远那么乐观。每次打电话，都报喜不报忧，明明生病输液吃药了，还说她很好，不要牵挂她。母亲总怕麻烦儿女，就这样一个人默默地撑起了我们的一片天，永远为我们遮风挡雨，尽管自己已风烛残年，但依然在风雨中庇护着我们，昂首挺立，岿然不动！
早饭后，女儿要做作业，我和母亲便决定去散步。我们经过姑奶奶家门口，便顺便进去探望她。走进农舍，我被两盆艳丽的花吸引，细长的茎，修长细瘦的叶片，玫红色娇艳欲滴硕大的花朵，层层花瓣像用金丝绒雕刻而成，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又宛如一朵鸡冠。如此娇弱的茎怎么能支撑起这么大的花朵，我不得不惊叹于造物者的神奇。院子里还种了很多蔬菜，绿绿的，嫩嫩的，真想掐一棵尝尝鲜。院子干净整洁，物品收拾得井井有条。让你意想不到的是，房主人竟然就是我八十岁的腿脚不灵便的姑奶奶。她有三个儿子，都已成家立业，在外面做生意，只留下她一个人独守空房，默默地守护着幸福的根。她的右腿肌肉萎缩，坐下就站不起来，生活起居非常不方便，每走一步路都很艰难。为了不让病情加重，她每天坚持走路锻炼，从没间断过。
听说我们要去散步，姑奶奶毫不犹豫地说她也去。她拄着拐杖，步履蹒跚，一摇一晃，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行走在凹凸不平的乡间小路上。我去搀她，她不肯。两位老人对每一块地，每一根树都非常熟悉，知道是哪家的。她们用双脚丈量过每一寸土地，用汗水洗灌过每一棵树木，用勤劳创造了幸福的生活。
灰蒙蒙的天，枯萎的草木，凋零的落叶，干裂的土地，田里刚刚出土的麦苗是那样怯弱，原本绿嫩的叶子，显然已被冬天贴上了自己特有的标签，像孩子冬天被冻坏的脸。包谷杆被风摇曳簌簌作响，像在悲泣，又像在疯狂地舞蹈。有几个农民正在砍伐桑条，桑条一根根，一堆堆，一茬茬地散落在田间地头。剪去了枝条的灰褐色的桑树根粗壮有力，泛着青色，盘根错节，像用时光机雕刻而成的根雕，仿佛摆放在天地间的一件件艺术品，令人惊叹！我们向镇江庙走去，有一段路还上坡，可两位老人却如履平地，让我自叹不如。看着老人孱弱的背影，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到了镇江庙，原本残破不堪的寺院已重新翻修，焕然一新。可大门紧闭，不能进去磕头烧香，在门口简单祭拜后我们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还去看了我们村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机器轰鸣，尘士飞扬，到处是一片热火朝天施工的繁忙景象。再过两个月，贫困山区的居民将移居于此，到时我们村会更热闹，这里将变成一个令人羡慕的温馨家园。
来回走了两个多小时，我已感到疲惫不堪，但一回到家，母亲便又忙开了。高压锅滋滋的冒着热气，阵阵肉香飘满了整个院子。我和母亲三下五除二，一顿丰盛的晚餐便做好了。饭桌上，母亲一股脑儿往女儿和我的碗里夹菜，我又往母亲碗里夹菜，女儿看着，灿烂地笑了。共享天伦，其乐融融，这难道不是一幅最美的风景画吗？这难道不是最幸福的时光吗？
晚饭后，母亲又忙着去给你我们拔菜，几棵红萝卜，一小把菲菜，几棵青菜。提着不足两三斤的原生态蔬莱，我却觉得有千万斤重，这是一份沉甸甸的爱，是世界上任何昂贵的金银珠宝也无法相比的。告别母亲，我已泣不成声。母亲送我们到村口，千叮咛万嘱咐，在幸福的唠叨声中，在温柔慈爱的目光下，母亲瘦弱的身影渐行渐远，泪眼朦胧中，母亲的形象却那么高大，她是我心中永远的归宿。
小时候，父母是我们的依赖；长大后，我们是父母的靠山。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让我们以孝为先，好好孝敬赡养父母，不让人生留有遗憾。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仅剩归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