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去世二十多年了,在二十多岁之前的年纪里,会经常的梦见。参加工作之后的,每逢长时间没有回家,快到清明或者冬至的时候都会梦见,好像没有例外。想着这些年,她一直都未走远。只是记忆渐渐模糊了。
二十多岁之前,记忆犹新的一次是刚上大学那会。黑黑的暮色里,大概是深秋或者冬季。小女孩正放学回家,一抬头,望见奶奶就站在前方低着头,穿着深灰色衣裳,手臂上挽着一个竹编的篮子,身后是黑黑的氤氲。欣喜诺狂,不顾一切的大声喊道,“奶奶......”快步地向前走去。奶奶好像没有看到。拼了命的往前走,却发现寸步难行了;扯破了嗓子的喊,却发不出声音了。近在咫尺,却始终越不过黑黑的氤氲......急得哭了起来,跟她说,“奶奶,抱抱我好吗?最后一次好吗?......”她抬起来,一脸迷茫,像是不认识小女孩一般。慢慢的黑黑的氤氲慢慢的消失了,哭泣声越来越大了。哭着醒来,原来是场梦。忽然想到,已经好久没有看望她了,心中有些愧疚。
奶奶的身体一直很好,能下地干活,还能背小女孩去上学。她是忽然间没有了,一次麻将,她胡了一把,三家全端,一高兴血压急剧上升,一下子滑到了桌子下面。九十年代的医疗也落后,没抢救的过来。人就没了。她走时,60还不到。
奶奶小时候是个命苦的孩子,爸爸在日军攻打南京的时候和妈妈走散了。次年,奶奶出生了,寻不到爱人的妈妈,愁了一生的病,也早早的就病逝了。从小寄人篱下,给爷爷做童养媳了。爷爷大奶奶十岁,用了一旦稻谷把奶奶带回来了家。好在爷爷对奶奶好,家里的大事小事都由奶奶做主,每每奶奶打麻将顾不上吃饭的时候,爷爷都会把饭送到桌子上。不管麻将打到多晚,他都要等奶奶一起。村里人说,上辈子打着灯笼找到了这辈子。
爷爷是个地道庄稼汉,忙着一家人的粮食和蔬菜,还捉鱼抓虾。长年的扁担压着,爷爷总是腰痛肩痛。但也没见他一天闲着。夏天,他的背在太阳下暴晒,总是要脱掉很多的皮。我们会帮他捶背,撕掉多余的皮。晚上是惬意的时候,搬一个凉床到院子里,躺在爷爷拱起的膝下,数着天上的星星。爷爷、奶奶用扇子赶着蚊子。听着一家人说话。满足感溢满了心头。
我们的零食都是爷爷奶奶种的,院子里有桃子树,梨子树,还有葡萄;地里有玉米、西红柿、黄瓜、西瓜、香瓜.....他们会用多出来的食物送于乡里,乡里也会送我们一些没有吃过的零食。在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由于他们的辛勤活动,我们什么都不缺。有一年爷爷种了甘蔗,等了甘蔗熟的时候,,他笑嘻嘻领着我们三,然后我们四个人排成了一队,兴高采烈去挖甘蔗。村里的其他爷爷笑着说,一个阳老鼠领着三个小老鼠,。那天晚霞映着夕阳红彤彤、金灿灿,特别的美。
冬季,外面下着大雪,屋子生个小煤炉,整个屋子都暖和了,煤炉里煮个猪肚肺,然后屋里屋外都香喷喷的。小孩子们吃完饭,还要喝一大碗肚肺汤,小脸红扑扑的。爷爷喝点小酒,一块我们还没吃完的精肉,爷爷夹到了奶奶的碗里,奶奶没舍得,又夹到了菜碗了。爷爷嚷嚷,你血压高,别吃肥肉,多吃点瘦的。又把肉夹给奶奶。最后那块肉,奶奶吃了。
奶奶走后,爷爷经常在家偷偷的落眼泪,他会先把我们支开。我一直都记得那天他让我去姑姑家,可是姑姑不在家,我又折了回来,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他的哭泣声,念念叨叨、断断续续的说着这些天家里的事情和他的想念。我躲在门后,一言不发,直到他发现了我。第一次见一个人如此的思恋另一个,如此肝肠寸断。
慢慢地爷爷开始这里痛那里疼,他开始用拐杖了。又过了几个月,他下不了床了,爸爸和叔叔他们开始值夜班了。从奶奶走后到爷爷过世,仅仅才七个月。那时候,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