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来自淘故事,经作者授权发布;作者:小云朵儿
1
酒足饭饱思淫欲。
张伯通看似百无聊赖地坐在自家院前的门坎上,吹着口哨走马观花似的看着那些打从门前经过的路人。
要不是身上没钱,这会儿就该去春香楼听那莺莺姑娘唱上一曲,那声音可真是啧啧啧,比作天上的仙女也不为过啊!
想着,白日做梦的表情便跃然上脸,痴傻的笑跳上了嘴角。脑子里正漂浮着一个不可言说的画面,不想自己摆在门头板凳边的竹幡让人给踢倒了,发出啪嗒一声动静。
张伯通瞬间被拉回了神志,有些气恼地抬眼看去。
一个穿着衙差袍子的年轻人站定在他横倒的竹幡前。原来是个小捕快,张伯通心里算盘暗自一打,嘴角顺势斜了斜。
“我说你是怎么走路的?把我的幡都撞地上了,也太不小心了吧。”
张伯通走到小捕快面前,装模作样地蹲下来查看自己的东西。
头顶传来对方好听却略显急促的声音:“在下急于办案,失礼了。”
陈川方才在街上遇见一行色可疑之人,那人不似常态的表现令他起疑,近来县城里偷盗案增多,故而行之跟踪。只是在这狭小的弄堂里拐了几个弯后,便寻不见那人的踪迹,心下一紧脚步走的疾了些,一个没留神踩了张伯通放在小径中央皇皇挡道的幡子。
嘴上赔礼之后,陈川便想继续朝前探寻,哪料张伯通一个挺立直直挡在了自己面前,把这本来就窄的羊肠小道遮的严严实实。
“小兄弟,今日你踩了我的幡这便是有缘啊!不如让我来为你算上一卦如何?哎呀,我看你相貌堂堂却气色不佳,躁气虚浮!”张伯通说罢煞有其事地将自个儿的手指头逐一点遍,随即紧锁眉头道:“我料定你三日之内必有劫数!”
“……”
看着陈川表情变得严肃,张伯通心中暗自呵呵有门,他随后一拍胸脯露齿笑的真情流露:“不过莫慌!今日遇到我就是你的造化!别看我这个样子,大隐隐于市嘛,我可是个高人!来,我这里有一道符专门消灾化劫,您拿好,看在我俩这么有缘的份上,半卖半送我只收你二十文钱,如何?”
陈川揣着张伯通说话间硬塞过来皱巴巴的黄纸,眼角踸踔跳动了一下。
“不需要。”
冷冷回绝。
“不是吧?不是、小兄弟你可考虑一下,这劫可是血光之灾,不得不防啊!这样,十文,也算我为苍生积德行善了。”
“……”
“两文!两文总行了吧!”
张伯通奋力推揽生意,哪知黄纸符又被一把拍回了自己胸前,这力道妈呀,震得他禁不住咳了好几下。
“在下当差之前也学过一段时日的相术,这位兄台印堂发黑实乃不祥之兆,这血光之灾怕是要降到兄台的头上,所以这符嘛,还是兄台自己留着用的好。告辞。”
陈川一顿言辞之后再不理会这个衣着随意,发束松垮的市井骗子,疾步走远了。
张伯通捏着黄纸堪堪用力。
呸、呸、呸!
两文钱都不愿意付,这些个吃皇粮的可真抠!不付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说这一番寻晦气的话来,真真是气煞人也!
好在小爷我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物,不跟他一般计较!
字正腔圆放了一翻马后炮,张伯通勾了勾嘴角微展即逝的笑意,坐回先前的地方,讪讪地发怵着等待下一个看似容易上钩的人。
2
一连在大门口蹲了三个日落,张伯通连一单生意都没做成。想来是不是该挪个地方换换风水了?
于是他操起自己的小幡子,一晃晃到了城里最宽的那条街上。途经告示牌前他看到里里外外又围上了几圈人,张伯通也凑了个热闹挤进去看。告示上大抵是说:近日城中出现惯偷,已犯案多次,如有知情者告知官府,赏银五十两。
张伯通眯了眯眼,暗自嘟囔了句:“才五十两啊……”
此时,围观的百姓中有了言论:“听说这个小偷专偷那些贪官污吏府上的钱财,偷了之后会去换取粮食被褥分到百姓家中!前些日子我家院里就凭空多了两旦米,现在想来定是那小偷所为。”
此话一出,马上就有好些人附和:“对对,我家也多过!”
“这么说来,此人可是好人啊!是侠盗!”
“是啊!”
众人议论纷纷,张伯通没再听下去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继续走他的路,还是生意要紧,看看找个达官贵人多些的地方摆个摊碰碰运气。
想着走着,突然背后惊起一阵骚动!只听得身后有人高喊“别跑!站住!”,而且这声音听似有点耳熟啊?
张伯通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向自己狂奔过来的人越靠越近!
“让、让开!”
靠近的人向右挪。
张伯通也向右躲。
那人又向左挪。
张伯通又向左躲。
就这样,狂奔的人跟张伯通结结实实扑了个满怀!
被撞到屁股痛的张伯通刚站立起来还没来得及骂娘就被一把吓死人的宰肉刀抵在了脖子上,这下他把已挤到嘴边的话统统咽了回去,倒吸了一口冷气。
高大却精瘦的男子挟着张伯通对峙着已经追到眼前的捕快们。看此人的打扮架势应是个普通的农户没错了。
“你们、你们别过来!谁敢上来我就先宰了他!”
男子说着,握着刀的手不住地抖,刀刃处已经划进了张伯通脖子上的肉里,血顺着渗了出来。这下张伯通可急了,舌头半打结地安抚这个精神极度紧张的男子:“兄弟!别紧张……刀可得留着点神!”
“闭嘴!”
那个靠在最前头的捕快张伯通觉着分外眼熟。定睛一瞧,嘿!这不是几日前找他晦气的臭小子么!可好,还真让他说的应了验,好巧不巧地还又碰上了他。
陈川追了此人三条街,眼看着就要追到了,哪知偏偏出了这样的岔子。
他在离男子一丈不到的地方止住了步子,抽出佩刀。赶在他身后的另两个捕快也照势停下。
“赵五!你别冲动!你抢劫肉铺只是关几个月大牢,可要是出了人命,那就是要砍头的!你可想好了!”
陈川厉声高喝,张伯通感到脖子上扣紧的刀明显松了松。这个叫赵五的内心似乎动摇了。
陈川好像也发现了他动作上的迟疑,他继续说:“赵五,我知道你抢劫肉铺也是迫不得已,想要给你卧病在床的老娘补补身子。去年为修河道官府征收了你们的田地,答应给你们的补偿到现在还没有发下来,你有困难大可以跟我说啊!从前我们都是住一条街上的邻居……”
“呵!你们这种当差的哪会管我们的死活?说什么修河道,河道年年修、洪涝年年有!田被你们收去了,当官的却只顾着从中捞钱!你们都是贪官手下的,你们也不是好人!”
张伯通趁着赵五回话的当下,悄悄的从腰际取出一个纸包……这本是他用来糊弄人的狗皮膏药,这下可要靠它自救咯。
“赵五!你要相信我,我是想帮你!”陈川边说边缓步向赵五靠过去,却被赵五识破了所想。
“别过来!你、你再往前走我就弄死……”
说时迟那时快,张伯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纸包一把拍在赵五的脸上!赵五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手上的刀也应声掉地,双手捂着眼睛处。陈川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将张伯通拉了过来,他身后的两名捕快一左一右擒住了赵五。
虽说赵五犯下罪行,可陈川对他仍是同情,在同僚押走他时安慰道:“赵五,官府欠你的一定会还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赵五用揉肿了的眼睛睨了眼陈川,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叹息,“差官勾结,假仁假义……”
陈川无奈地摇了摇头。此时,已经整顿好衣服褶皱的张伯通想要偷偷开溜,不想却被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咳,想去哪啊你?”
张伯通转过头看到眉头皱起盯着自己的陈川。
张伯通心虚地一笑。
“哈,我是看好像没我什么事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川一把擒住了衣袖,张伯通正想理论一番,却听得他说:“你的脖子伤口还在流血,还是先给你处理下吧。”
陈川把张伯通拉到旁边的馄饨摊,找了个座拉他坐下后,便从身上翻出了一个小药瓶,打开药瓶盖准备帮他上药。
“那个……”张伯通有些谨慎的开口,“上回那件事……”
陈川看了一眼张伯通紧张兮兮的样子,心里暗自觉着有些好笑,自己看起来像是个记仇的人吗?
他完全不理会他的话。
“脖子伸过来点。”
“这什么?”
张伯通打量着陈川手里的瓶子,似乎对里面的东西有些好奇。
“这是止血药粉,擦了很管用的。比你那熏眼睛的狗皮膏药好使多了。”
一听自己刚刚那个纸包被他看破,张伯通尴尬的抽了抽嘴角。
陈川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在他的伤口处抹了点上去。随后又取出一小卷纱布帮他把上药处缠好。
张伯通摸了摸脖子上缠得不松不紧刚刚好的纱布,看了眼正盖药瓶盖的陈川,先前的顾虑也消了大半,撇出一笑。
“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还随身带药?”
“干我们这一行难保不会有遇上凶险的时候,以备不患。”
说着,陈川刚想把药瓶放回去,张伯通就拉住了他的手臂,“我们也算是第二回见了,怎么说今天也是你救了我,让我做个东,请你碗馄饨。”说着就对摊主招呼起来:“来两碗馄饨。”
“不必了啊,在下还有公务……”
陈川想要推托,张伯通却热情起来:“捕快小哥给个面子吧!在下张伯通。”
张伯通好似打开了话匣子,东拉西扯地给陈川讲一些市井闲话。陈川也算是极有耐心了,大部分时候就是听着张伯通鬼扯然后无奈地动动眉角。
“对了,捕快小哥,方才我看见告示牌上在悬赏捉拿个偷盗的贼人,”张伯通眉头一抖,亮出一副贪财相来:“是不是只要提供些贼人的线索,就有赏银可拿?”
“你有线索?”
“好说好说,是这样,小人不才,前两日在春香楼听莺莺小姐唱曲,哇,捕快小哥你真应该去听听,那声音酥的……”
张伯通说的眉飞色舞,陈川嫌恶地瞪了他一眼,他倒识趣,立马收了回来:“咳,说正事说正事,我在一包间无意中听到隔壁一些不寻常的动静,于是就偷摸着听了下……”
领教过张伯通骗人把戏的陈川早已认定了这人的品行不端,此刻他的描述更让他极度反感与怀疑,可又不能阻止他说下去,毕竟和自己差事相关,只能强忍着不耐问:“你听到了些什么?”
张伯通迅速扫了眼两旁,凑近陈川压低声音道:“那贼人说县衙老爷家的水似乎肥得很,三日之内必会有所行动。怎么样?这消息可值这五十两?”
陈川听言,忽欲起身,却被张伯通拉住:“小哥这是要干嘛?”
“去春香楼探明你所说的贼人,若真去过,必有人见过他的样貌。”
张伯通摇头笑起:“捕快小哥你怕是刚当这差没多久吧?犯了事还敢去春香楼那种地方逍遥,不是有靠山就得靠本事啊!话本里的大侠都是靠易容术变妆的你有没看过?听我一句劝,去了也白去。”
此时两碗馄饨上来,陈川一手掏出了怀里的铜钱。
“馄饨的钱还是我来付吧,在下先行告辞,张兄慢吃。”
“那赏银……”张伯通仍不死心。
陈川一拱手:“张兄之言现还未知真假,如若今晚能借张兄所言将犯人拿下,在下自会带张兄向大人请赏。”
正这么说,哪知张伯通突然一捂肚子,脸部表情夸张地扭曲起来,直喊道:“哎呦呦,这馄饨我怕是也吃不成了……这肚子闹的……捕快小哥,我去后面大解一下,你……哎呦呦,不行了不行了……”
说着,张伯通提溜起自己那张小幡,一抹腿地混进街上人群,转眼就没了影。
陈川转回头看了看热腾腾的馄饨,准备离开时,动作骤然一停。
本来摆在桌上的药瓶子……不见了。
细想下来,方才张伯通一手捂肚子叫嚷的时候,他是忽略了他另一只手的动作。
不用再想,定是那时顺走了他的药瓶。
“本性难移啊!”
陈川的眉头鄙夷成了麻花状,他将铜钱愤愤拍在桌上。
3
小城中的夜特别寂寞,街头巷尾只能听到打更人的锣声。在漆黑的幕布之下,某处的房顶上忽然窜出一个漆黑的身影,与这夜色融成了一体。
黑影嗖嗖几下踏过一排排瓦砾,最终在座大宅子处停下了。瞄了瞄宅里的动静,黑影一个翻身进了宅院,约摸小半柱香的功夫,黑影飞出了宅子后门的外墙。
背上多了一黑布袋的东西,蒙着面的黑衣人暗自窃喜着自己方才的收获。这县老爷家竟然有这么大颗的夜明珠,赚了赚了!
正想着满载而归,面前小路的拐角却突然现出一个身影,字正腔圆地喝了声:“贼人!今晚终于让我碰到你了!”
陈川说完便拔出佩刀向黑衣人逼近。
黑衣人扭头就跑。
陈川紧追其后。
在黑绰绰的街巷子中拐了几个弯后,陈川不见了黑衣人的踪影。
不过这处的巷子似乎有些眼熟。
陈川抱着心里隐隐的猜测扣响了旁边一户人家的木门。
木门打开后,门里门外的人皆相视一愣。
张伯通披着件松松垮垮的衣服,顶着一头乱发,揉着眼睛,满脸不知所谓何事的模样看着面色严肃的陈川。
“捕快小哥?怎么是你?这是……难不成那贼人真的出来行窃了?”
“方才有一黑衣人入了巷中,转眼却不见了……你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陈川问话间目光朝张伯通家的院里扫了圈。
张伯通讪讪一笑:“我这人平日晚上睡的死,别说是进了贼,就算是家被搬空了也不一定会醒。捕快小哥,您看这我还真帮不上您什么。哦!对了,我家对门那个杨寡妇,她平时睡的晚,要不……您去她那找找去?”说着,张伯通的眉毛贱贱地跳了两下。
陈川嫌恶地扭头又看了圈院内,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既然这样我便去别处看看,你自己小心些。”
张伯通见陈川要走又赖着脸拉他:“那我的赏银……”
“等我找到贼人追回了县衙大人的宝物,自会给你。”
“是是是,还是搜查贼人要紧,小哥劳累了!”张伯通附和着松了手,退却了两步。
正准备离开的陈川突然脚步一滞,他猛然回过身来,对着张伯通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待张伯通转回身来时,只见陈川举着刀笔直刺来!来不及考虑的他本能地向后一跳使出轻功躲避刀刃。
这么一着,张伯通在陈川面前彻彻底底露了馅儿了。对了几招后,张伯通被陈川一刀架在了脖子上。
陈川对着他笑了笑:“果然是你。”
张伯通满脸惊奇,扫了眼自己,再对上陈川的视线:“你是怎么猜到的?我都掩饰地这么……像了。”
“是气味。还记得我在你脖子上抹的药粉吗?这是我家的独门秘方,外头的药店是买不到的。先前在官家大宅外我就隐隐闻到了这味道。”
张伯通听了感佩道:“所以你一早就知道了是我,刚才的询问也只是故意试探。”
陈川又笑了笑,“不这样怎么让你放松警惕露出破绽。其实在你盗走我药瓶的时候我就知你是个惯偷,没想到,这惊动官府衙台的大手笔全是你的所为!”
“佩服佩服!”张伯通从怀里取出那个药瓶子,苦笑着叹了一声:“这药是真不错,就是气味重了点。捕快小哥好鼻子,呵呵。”
药瓶放到了陈川的手里,张伯通带着嘴角的微微笑意表示束手就擒。
本以为陈川这就会志盈心满的压着他回去领功,哪知他却放下了在他脖子上架着的刀。
张伯通不免稍稍地有些吃惊。
“虽然偷盗是事实,但我也知道你把偷来的钱财用在了何处。若是抓了你,怕是要被城中百姓痛骂了。”
陈川将刀插回刀鞘,捏了捏拳,转身走向屋外:“你走吧!离开这里就不要再回来了!”
张伯通望着陈川从家门消失的背影,颔首弯了弯嘴角自语道:“这人……有点意思。”
4
次日一早,陈川刚去到衙门口,他的一位同僚就如得知了什么天方奇谭似得把他招过来,以一种八卦街妇的口吻侃侃而道:“陈川,你知道吗?那个惯偷落网了呢!”
“哪个?”
“就是悬赏的那个啊!专偷官家大宅的那个!”
陈川闻言,怔愣道:“怎么抓到的人?”
“不是抓到的,是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那家伙自己过来认罪的!一开始县衙老爷还以为遇了个疯子,哪知他把偷的几家桩桩件件道了出来一件不差!还把盗取老爷家夜明珠的事也给认了,嘿,你说说,还竟有这样急着自寻死路的人,我当差那么些年还真是头一遭遇上!”
同僚还在当奇闻般调侃,陈川此时却有点听不下去了。
“他人在何处?”
“投狱了呗,这件案子都拖了多久了,因此案嫌疑被抓回来的还少吗?官家们早已对此人恨之入骨,这回怕是有的他好受咯……哎,陈川,你是要去哪啊?”
5
照说大牢里关着的应该都是些十恶不赦之徒,可这世道上真就有这么多“恶人”吗?
张伯通扫了眼四周,牢中大多都是些被此案牵连的人,还有像赵五那样被官家所迫为寻活路才犯了事的穷苦百姓。
看着一张张有冤无处申的愁苦之容,张伯通暗暗叹了一口气。
想在草垫上坐下,屁股上却传来一阵疼痛感,张伯通不得不挪动了下坐姿。为了问出刚偷的那笔钱财被他放在了哪,县衙老爷命衙差对他打板子,还好自己急中生智悄悄附耳县衙老爷说可以把偷得的财物全数分给他,才被象征性地打了几板了事。
不过虽说只是几板也有些够呛,张伯通不免怀念起之前从陈川那里偷去的小药瓶了,早知道就不该这么快还给他。
这时,牢外起了些动静,狱卒领着一个人进了来,当张伯通看清来人的人后,不禁面露了一丝喜色。
“捕快小哥?你我还真是有缘的很啊!”
面对张伯通的殷勤姿态,陈川却是不为所动地严肃,一照面就开门见山地质问:“你为何要来认罪?”
张伯通一如以往地讪讪作笑:“哎呀,其实是这样,您知道骗子这行当是越来越不好做了,最近一直没生意,小弟我已经好几天吃不上饭了,想着这牢中即管住管睡又管吃管喝,就想着进来……熬一阵子。”
“胡闹!你这是在寻死!你偷了那么多家,官家岂会轻易放过你!”
陈川说着不免语中激愤,脸上也尽是至真的担忧。
张伯通倒是没想到陈川会为自己如此考虑,嘴角隐隐冒出了扬起的弧度。
“哎哟哟……”
突然,他又脸色一变,煞是痛苦的样子。
曾领教过一回的陈川不知这家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有些狐疑却也担心地问:“怎么了?”
“这里的伤……”
张伯通委屈巴巴指了指自己的屁股。
“……”
尴尬的言行惹得陈川一肚恼火,立马扭头转了身。张伯通以为他这就要走,急着喊:“诶……”
这时,牢栏外抛入了一个瓶子,张伯通眼疾手快地一手接住。
“事已至此,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了……自己保重吧!”
牢外响起这句话后,脚步声就渐渐远去了。张伯通看了看手里熟悉的药瓶子,噗嗤笑了出来。
6
从大牢出来后,陈川对张伯通自己投案入狱的事始终耿耿于怀。虽然身为衙差,可他心里自有是非公道。当差虽没几载,可官场的黑暗之事他怎会不知,他已暗中帮了不少真正为国为民的侠义之士。
地方上的牢狱虽不及大城中看得那么紧,但早晚还是有数名狱卒把守,再想要逃出去怕是也难了!虽不知此次张伯通投狱有何目的,但大狱深重,他犯的事在贪官眼里远比杀人放火更重,启会让他好过?
陈川握紧手中的刀鞘,考虑着一个时机。只有待子夜之后,守卫困倦时伺机救人了。
7
打更声在浓夜中渐渐隐去,子时已过,大狱外静得没有一丝风吹草动。
离狱门最近的那排大树上,陈川穿着夜行衣已在其中一棵树上蹲守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再过一会儿,门口的守卫就要换班了,这个时候是他们心神最散漫的时候,陈川握上刀柄,准备强行劫狱。
就在他想跳下树来的时候,突然从狱门中传出惊恐可怕的叫喊声!门口的守卫也惊慌起来,他们迟疑着跑进去,可没一会儿所有狱卒就连滚带爬着夺路逃出,口中不住喊着“有鬼啊!有鬼!”
紧接着,陈川便看到一众本来都被关着的囚犯们接连着跑了出来,他这才意识到,囚犯们是要逃跑了啊!就在他为难要不要阻止他们之时,他眼神一定,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最后。
“张伯通!”
陈川一个跃身跳到他身后,张伯通转过来,撩起一头披散在脸前的乱发,嚯!这脸画的是跟鬼差不多了!不过这些狱卒也不至于会被他一个画出来的鬼脸吓得四散逃窜啊!
“你究竟干了什么?!”陈川实在想不明白地质问他。
“哟,捕快小哥!”张伯通却像见到老友般亲切,熟络地理了理头发,笑脸相迎:“没干啥,这不里面闹鬼,就跟着大家伙一块逃命呗。”
我信你个锤子!陈川才不吃他这一套,大刀往他脖子上一架,瞪他:“说不?”
张伯通两根手指捏起刀刃小心翼翼地挪开,苦着脸赔笑:“又来这个……得,这不白日里闲得慌顺手用内衣里子做了个提线娃娃,会飘,我这手艺差些,做的不太像人样,刚拿出来把玩了下,您看……我哪知他们给看成啥了,这可不赖我。”
说着,张伯通将一布袋扔向陈川,就在他接过时,张伯通突然一个起跳,霎时就跃上旁边的高树,他在高处对着陈川一拱手:“还未谢谢捕快小哥赠药之情,此物就送于小哥做个纪念。看捕快小哥的打扮,好似是来救谁的?呸呸我多嘴,我可没见过小哥,后会无期哈!”说着人便消失在树后林中。
陈川这才发觉张伯通的轻功远比他之前使出过的要厉害的多。
他从张伯通留下的布袋里拎出一具鬼魅般的布制傀儡,更不可思议的是傀儡周身散发出幽幽绿光,此物若用丝线悬于半空确实如同闹鬼一般。
这绿光究竟是……?
陈川拿手一抹,手指上沾染了些许细碎的粉末,他凑到眼前仔细一看,顿时明了了。
“上好的夜明珠就这么给糟践了!败家货……”
可……仅凭掌力就能将这夜明珠碾成粉,陈川不禁心内暗暗赞叹,此人甚是了得。
8
直至大清早,陈川一如既往地前往府衙当差,哪知刚近门前就看到成群的衙差捕快们匆匆散向各个街口。陈川拉住其中一个步履匆匆的同僚。
“出什么事了?”
“县衙大牢、大牢里的囚犯们统统跑了!”
“跑了?怎么会跑的?”陈川心知肚明却还是佯装着诧异问。
“昨天半夜,守牢的狱卒们说是在牢中看到发光的怨灵,吓得落荒而逃,今一大早再去查探,发现犯人统统都跑没了影!冤魂还在墙上留了字,说是让县衙老爷等着,下回就来找他了。”
“还会有这等奇事……真是邪呼啊!”
“谁说不是,现在全城都传开了冤魂闹大狱,县衙老爷吓得差点厥过去。现在令我们全城找道士大仙前去县衙摆阵驱邪。你说这叫什么事啊!跑了的人犯不去管偏偏去找那些神棍去……唉,你也快去吧。”同僚无奈地摇摇头走了。
陈川听了这番话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他一个转身,径直朝着张伯通家那条巷子去了。
一手推开院门,屋子及其静谧。不大的地方一会儿就转完了,空空无人。屋里屋外也收拾地干净的很,就像没人住过一样。
当陈川走出院门时,对门的妇人出于好奇探出了头来,陈川为此询问妇人可有见过这户的人。
“差爷,对门这户是我前些日子租出去的,你是问那个色眯眯的江湖骗子呀,他今早留了个条又留了些钱在我院里,说是生意难做准备另谋生路了,人想必是早去了别的地吧。”
此前还有些不确定他能不能顺利脱身。听妇人这么一说,陈川心里倒是起了种悬石终落的安心感,谢过妇人便走出了巷子。
当他走到之前和张伯通待过的那个馄饨摊时,一时感触不由得看了过去。
眸光微微一动,馄饨摊上,一个身穿锦缎,衣袂翩然的公子放下筷子从座上起身。此人以前似从未见过,但陈川在看到他时目光下意识地停留在了他身上。在他转身看到陈川的时候,嘴角欣然勾起,这弧度透着几分莫名地熟悉。
一股独特的药粉味从他身上飘过来。
陈川听到了与某人及其相像的招呼声。
“这位捕快小哥,要不要来碗馄饨?我请。”
微怔后陈川撇出悠悠一笑,所谓大隐隐于市,果然是个高人。
他提步走进了馄饨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