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侯,哥哥送给我一些他自己种的辣椒和荆芥。在这天气燥热的时节,看到荆芥,不仅有一种清凉感,也有一种思乡感涌上心头,而且也勾起了我对荆芥的一些回忆。
记忆中,荆芥是在春天撒种的。在菜园的一角,随意撒下一些种子,不用怎么照料,过不了多久,就生长出蓬蓬一片嫩绿的荆芥。荆芥绿得不浓不淡,正好,叶子可爱娇俏,舒展的样子就如一朵朵美丽的花朵。茎笔直。它总是一副欣喜、向上生长的模样,人见了不觉精神一振,耳目一新。荆芥长老了,会开出淡紫色的花,也适宜观赏。
在村里,每到夏天,几乎家家都有一片荆芥。到了晌午,妇女们从地里归来,会顺手掐一些荆芥,到了家后,待下好面条,过了冷水,做上一盆凉面拌荆芥,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
荆芥的味道历久弥新,每年吃它,都感到新鲜,也有一种欣喜在里头。然而,它又是古老的,荆芥是何时被发现的,我不得而知,反正听我们这儿的老人说,他们的祖祖辈辈就一直食荆芥,到了夏季,如果不吃荆芥,他们就会觉得少了些什么。
荆芥成了一种味蕾上的乡愁,而这种乡愁一如荆芥坚韧、繁盛的生命力,那根扎在岁月的深处,一直都在。待荆芥葳蕤,为我们铺开了归乡的路,由它的美味引领我们回家。
记得小时候,每到夏天来临的时候,母亲都会从菜园里掐一些荆芥回来。洗净之后,晾一下水,就开始忙着做饭了。
因为荆芥是一种家乡的凉拌菜。不论是蒜泥拌荆芥,还是黄瓜拌荆芥,或者是凉面条拌荆芥。那吃起来丝丝凉凉还带着清香气息的荆芥,是炎炎夏日里的一道清凉。
小时候,母亲常说:“吃汤省,疙瘩汤费,想吃锅盔卖块地。”在八十年代初的农村,那时的庄稼收成不是很好。不仅人多地少,而且每家每户还都要缴公粮。一年庄稼地里收成的粮食,去掉缴公粮的粮食之外,有许多家庭的粮食不是吃一些红薯、杂粮,余粮几乎都不够一家人吃上一年的。
对于吃面条汤长大的我们来说,能吃上一顿凉面,那已经是很奢侈的了。本来吃面条汤,母亲只要一季面就够一家人吃上一顿的。要是做凉面,母亲至少要擀两季面条才能够一家人吃上一顿的。
在平常的日子里,有时母问我吃啥饭,我就告诉母亲说:“我想吃稀饭。”其实吃稀饭只是一种借口而已。假若母亲做了稀饭,必定要做一些馒头或是面饼的。可吃馒头或面饼都要吃就馍菜的。虽然只是炒一些青杂菜或是做点辣椒酱、蒜泥、酱豆之类的菜。可在吃汤面的时候,勤俭持家的母亲是不会再给我们另外做菜吃的。
可荆芥拌凉面,是我夏天最喜欢吃的一种面条了。母亲把煮熟的面条,过一下冷水,往盆子里一放,放上事先捣好的咸蒜泥和麻油,最后把洗净凉干水的荆芥,放面条里一拌,一大盆的荆芥拌凉面就做好了。
在母亲把荆芥拌凉面拌好之后,先给奶奶装上一碗,就开始再给父亲装上一碗。等母亲给我们每个人都装上一碗之后,在我们开始吃回头碗时,母亲才开始吃饭。
那麻油的味道,和着蒜泥和青香麻凉的荆芥的味道,伴着小麦面条纯香的味道,是成长的味道,是记忆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也是家乡的味道。
苏轼在《浣溪沙·细雨斜风作晓寒》中写道:“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这一句人间有味是清欢,我认为就是说的这样的一种人生。人生百味,生来就该体会,这个世界本该这样,不添加掩饰,真实而质朴的美味清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