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在哪呢?
我总是问小九,他不清楚,我,更不明白。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穿着长衫不染纤尘,笑的山明水净。那个时候的人都如他一般风流恣意,我不懂他们说的家国大义,我只知道那个时候的他们真的是美好的令人动容。他向往远方,可他却从来没向我说过他想去哪一个远方,又或者说远方到底在哪里呢?也是,谁会对着一支笔诉述衷肠呢?
我没有名字。
他很忙,风尘仆仆的来风尘仆仆的去,我其实并不能时常陪伴他,甚至说不能时常看见他了。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为了他自己的信仰或者说这只是一种责任罢了。他去过烟花地、也走过风月场、见过各种各样的人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事。他总是笑着,一派和气,所以他的朋友也多得很,当然,真心或是假意自是不能追究。对了,他虽不善词话,但是却没有文人的酸腐,而且画的一幅好丹青,什么是好?我不知道,但大家都说好,好的首屈一指。而且他们眼里的恭维难得的让我觉得如此顺眼,我就姑且一信。你说画吗?我自是见过的,只是不知道怎样和你们说,毕竟我也不通文墨,但也许是它出自我的手下,我对它多少有了感情,于是我也看它顺眼得很、不俗的很。后来的几年中,他更忙了。可他依旧隔三差五的画上几幅画。只是,画的内容开始有了变化。从隔壁那只讨人厌吱哇乱叫的大白猫,到沿途的遇到的哀恸的故事,到桃红柳绿一派春色,再到后来便愈发稳定,是一个女子的画像,。女子不是惊艳的模样,看起来温温柔柔却也带着几分灵动,而且他笔下的她都是笑颜如花的样子,明媚的很。
看得多了画的多了,我也便十分喜欢。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有三年,画像也藏了一屋子。于是我开始审美疲劳,也不再像当年那么激动。画来画去终究是一个人,一副笑颜。可他仍旧乐此不疲。
他是真的很心悦她。
第三年的中秋吧,是我第一次见他画不一样的她。凤冠霞帔、金丝玉缕、嘴角含着笑,仍旧好看的紧。可我却觉得她的笑容未到眼底,说不上来的感觉不好探究,我毕竟并未见过她,她年方几何姓甚名谁我不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我更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那段时间他也变了,变成我从来没见过的颓废样子。说是颓废,可这个颓废与你想的也不一样。他只是不再笑得那么好看,不再画画,人清瘦了些,说话也变得清冷了不少。可他依旧保持着良好的习惯,几时睡几时起与以往并无二致,该出门出门,该回家回家。我从未见他借酒浇愁。其他人看他更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慢慢的时间长了,我也忘了他曾喜欢过个姑娘,生活又成了之前的样子,好像那些画像那段不开心的日子从未存在过,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我陪着他看花开听雪落,也在茶香里偶尔听他的一声叹息。他时常把我拿在手心里把玩,这时候的他连眼神都会变得温柔,温柔的让我想起南方的山水。次数多了,我甚至会想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于是转身去和院子里的杏花姐姐撒个娇,杏花姐姐不爱说话,她总是爱叹气。我不懂他们,但是我知道他不是在看我。就算我尽量活的开心、没心没肺,在这浮生闲散里我依旧不知道我们的离别来的竟是这样快。
又是一年四月春光无限,我在这里已有百年。当年的事情我记得已经不是特别清楚,可是他的面容我始终忘不了。我更忘不了他将那些画和我锁起来的温柔,是的,是温柔。后来的故事我也是从小九那里知道的。对了,小九是一把扇子,没有扇面的扇子。当然,也许是为一个人留着也说不定。小九说,他离开之后去了战场,战场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可是总归不像他那样温润如玉的人会去的。我忘不了我说完之后小九的表情,他深深看着我说,傻瓜,你真的想象不出来的,幸好,你不在。可能真的很可怕吧!他去了战场之后没有立下什么功劳,反而受了一身伤。但他乐在其中。可是终究因为一身病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他走了,在那个冬天。九九说,他走的时候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如鸢。我猜是那个人的名字吧,可惜她嫁人了,可惜我们都没见过她。可小九说他见过,就在战场上。离着他很近,她是一个战俘。我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天意弄人,而我们只是凡人。
我几经辗转遇到了九九,从此也不想和他分开。
“你想去哪呢,依依?”是的,百余年不仅让我化了形而且我有名字了,小九取的。
“远方吧,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