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起了个大早,因为要去站岗,第一次轮值市文明办的“小蜜蜂”志愿者。岗位在叠山路与象山路十字交叉口,早晚上下班高峰时段引导行人和非机动车遵守交通规则。
昨夜雨疏风骤,晨明时分天已开了。尚早,公交车空适路也畅通。啪嗒,有书本掉落于地,身旁的男孩恹恹沉沉,梦里正香。书山有路学海无涯,我俯身拾起轻轻置于书包上,让他多眯一会儿,到了中学那站不醒再叫他。
提前十分钟到达路口,戴小黄帽挂胸牌执小红旗,这是标配。有路人多瞄上一眼,我便生出小小的荣光,倏尔想起幼时初戴红领巾,那张被映衬得红彤彤的脸蛋。
这里是老城区,商铺林立居民密集,两条路名分别来源于南宋民族英雄谢枋得(号叠山)和与王阳明并称“陆王”的哲学家陆九渊(号象山居士),他们均为江西人。该十字路口由一名交警统辖,我和协管员直角分立,负责两个方向。高空不知何处有喇叭,反复播放着“美丽家园,文明出行”的提醒,间或又淹没于众车齐发的声浪中。
行人和车都频密了,多目不斜视行色匆匆。年轻人多塞着耳机,手里拎着早点,等红灯时抓紧啃上几口。女孩斯文慢嚼,男孩三两口囫囵吞下,塑料袋仍在手中,过得马路去找寻垃圾箱。三四个小学生比肩结伴而行,望之唇红齿白眉目清朗,后背几乎被书包遮住,最多二年级模样。为了他们,世界都请从容一点吧。
年轻人和孩子们都蹈矩践墨,无视规则信马由缰的常有中年和老者。凭肉身在车流中穿行,箭般飞驶抢行的电动车,我的口头劝阻在他们身后被风吹散,留下一声无奈。
候灯时随地吐痰乱丢烟头的也是年长者。一位大姐穿着睡衣走过来,神色自若,睡衣上有队队欢快的小鹿,粉粉白白煞是好看。可睡衣外穿那是国际名模的范儿,咱小家碧玉的还是换件衣服再出门吧,哪怕您只是到对面买棵葱呢。
交警拦住了一辆电动车,貌似要罚款,车主认了罚嘴里骂骂咧咧悻悻而去。保洁大姐提着簸箕斗来来回回,落叶、塑料袋、烟头,随时可能突然现身,善良慈悲的人们多走几步,他们便能少弯几次腰。
红绿灯很任性的样子,有99秒、94秒,还有57秒,不知是否根据道路状况智能化控制才会如此?红灯前一位正迈步的老者将神游的我拉回来:“老师傅,咱不急这几秒,等等再走啊!”“好哟好哟!我没看清,对不起啊!”天亮透了,有融融的暖意浮动,终究是在春天里呀。
快九点了行人渐少,买菜老人多起来。三个老婆婆在等灯间隙翻看着彼此袋里的萝卜和豆干,大颗嫩绿的芥菜探出头来,听她们唠一唠今日的菜价贵贱。老大爷爱独来独往,背手拎一小袋排骨晃得悠然。那拄着拐杖的仍气宇轩昂,雄威不减当年。
站久了脚麻,还是有些冷。有人过来问胜利路怎么走。您算问对了,新城区咱晕头转向,老城的犄角旮旯可难不倒我。高级路痴也能为人指点迷津,瞬间成就感爆棚啊!
午后已是风暖日丽。16:45再次上岗,路上行人悠闲了许多。陆续有遛狗的。小姑娘牵着的穿得花花绿绿,蹬着四只玲珑小鞋,和主人一样敏捷得很。毛色如绸的宠物,与身着短款皮草的妇人同等高贵。而高壮彪悍的大型犬,倒像是拽着绳那头的男子朝前奔。
迎面走来一位美女,真叫人开心。正纳闷儿呢,怎么这么久都没见着几个养眼的,莫非现在漂亮的人儿都缩到车里挪移,阳光下才见不着?这是位气质美女,发髻轻绾眉眼温柔,她用一件红大衣俘虏了我。纯正的砂红,像笼了一层薄雾,浓郁而不觉浮艳,款式也经典大气,与女人的优雅相得益彰。美女渐行渐远,见不得漂亮衣服的我还在浮想联翩,这大衣要我穿是什么效果,黑色绒面平底靴的质地最好搭它,配阔腿裤会不会比打底裤更大方......
头顶的天空蓝底上缀着云朵,大团的白覆以淡淡灰黑,露出的白边更显柔亮,带着一抹忧伤,有点水墨画的深长意味。我站在云下看行人,行走的人在暮色中看我。
被妈妈拉着手的小朋友对我的帽子和小旗特别感兴趣,一直回头望,我便一直报以微笑。中学生也放学了,一个女孩骑着摩拜单车停下,问我:“阿姨每天都在这儿吗?怎么没见过你呀?”“不是呢,每天都换人的,阿姨第一次轮到呢!”我莫名地愉快起来,因为这纯洁光滑的脸庞。
一位帅哥问道这是自愿的吗,我说是团市委组织的,分系统负责各路段,有好几年了。旁边骑车的老哥说:“也没什么用呀!自觉的不用管,狼犺的管不住。”我笑笑:“多少有点用吧,看到我们,有些人就不好意思违反规则了。”
暮色四合,人们抖落疲惫怀着希冀往家赶,街上飘荡着烧烤和油炸的香气,我的肚子也升起了渴望。今天大约劝阻了十几位欲闯红灯的行人,指了两回路,天公作美,并不觉得太辛苦,感觉还挺有收获。
站岗结束,我也汇入滚滚人流回家啰。一路浸于温柔夜色,这素以为常的光景此时竟让人有些醉了。灯光变闪,红了又绿,人们生长,劳作,将息,老去,留不住毫分寸缕,若能日日拥这平安温暖入怀,便是守住了岁月静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