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小白,无意中撞见大BOSS的私情

我是九嫔。

后宫中两个不伦不类的存在之一。

我们这位皇帝陛下有皇后一位,自是超品的人物。

梅妃,兰妃,菊妃,还有一位竹夫人,这四位是平级。

明明是妃位,却封了夫人,竹夫人就是另外一个不伦不类的存在。

再下边就是昭仪,昭媛,昭容,昭华,淑仪,淑媛,淑容,淑华,这八位本是平级。

这些都是一宫主位,是可以自称本宫的娘娘们。

再排就是贵嫔,嫔,贵人,美人,才人,更衣,秀女的小人物了。

我份位是嫔,封号却是九。

皇帝陛下明旨,九嫔虽为嫔位,但后宫只准八人排她之前。

于是华昭华成了我最大的敌人,当然还有后面淑字辈的四位娘娘。

她们本是与令昭仪,丽昭媛,容昭容平位的,却因为我的原因,生生降了两级。

此等无妄之灾,任谁都是意难平,心生怨的。

更何况是面皮比花美,心眼比针细的华昭华呢。

淑字的四位,见到我都是横眉冷对。华昭华却是公然作对,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挑拨生事。

我忍,我忍,我再忍!

谁让她爹是吏部尚书,而我爹只是吏部侍郎呢。

爹的官大一级,压死女儿,即便进了皇帝的后宫,也是如此。

我入宫三天,皇帝陛下就给了我这般的封号和待遇,一时间满宫哗然。

我自己也是满腹疑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宫内传言,皇帝这是要大宠我呀。

我既兴奋又惶恐,忐忐忑忑中,期待未来的荣华富贵,三千宠爱在一身。

可是,事并不如人愿,皇帝陛下不但那日没召我,一连半年都没有召我侍寝。

我从后宫最热人物,急转直下,沦为最惨主子。

因为同批次进宫的秀女们,都已侍寝,并因此得赏晋位。

虽然没有越过我的,但上过皇帝的床,就仿佛镀了金身一般,都登上了神坛,转而俯视耻笑我都没有见过皇帝的面儿。

唉,我也不知自己应当作如何的回应,索性躲进宫内,闭门不出。

我知道自己应该悲怨,应该自怜,应该哭泣,应该愁容满面,应该传出去生病的消息,并且不请太医,以显示自己的无助与凄惨。

可是,我怎么就没那种感觉呢?

这可怎么办?

十五月圆,阖宫请安。

一大早,大小宫嫔全聚在皇太后宫里,大叩拜小叩拜,先叩拜再叩拜。

行大礼就是这么麻烦,脖子酸了,膝盖麻了,好容易才坐下来。

皇太后是皇帝陛下的亲娘,雍容华贵,不怒自威。她先和皇后聊了几句,又挑了几个喜欢的,说上几句,啜上两口茶。

“九嫔?”我正打量着皇帝陛下的几位妻妾,皇后自是高贵,梅妃清冷,兰妃悠淡,菊妃超然,竹夫人素朴正气,果然都如同封号一般。

冷不防,居然被皇太后点了名,我急忙起身行礼,半低着头,等待皇太后训话。

“抬起头来,我看看!”我缓缓抬头,皇太后看清我的面貌,面色却是瞬间冰冷。

“你先下去吧。”皇太后随即发话,我行礼应是,正待退后坐回原位,却又听皇太后说道:“竹夫人,你陪她。”

我不解地看向皇太后与竹夫人,皇太后撇了眼,不看我,也不理我。竹夫人清亮亮地应下,转身走到我身边,扯了我的手,向殿外走去。

无人拦阻,我慌忙行礼,与竹夫人一道退出。

皇宫里的墙,高大厚实。

皇宫里的路,又长又远。

重要的是这一段子不能坐轿,腿又要受累了。

刚刚磕头的麻劲还没过,就又要走上老远的路,我命休矣!

我憋着一肚子疑问和哀怨,跟在竹夫人身后,缓缓而行。

刚刚那起子事儿,好生奇怪。

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就惹了太后娘娘的不快了呢!

这不是天降横祸么!

太后娘娘,皇上也要俯首的人儿呀。

我怎么就得罪她了呢!

“九嫔,你闺名是叫绿卿的吧?”竹夫人忽然侧了脸来跟我说话。

她的侧脸白若瓷玉,却有着明显的棱角,不似女子圆润,有一种刚柔之美。

我怔了一下,赶紧回道:“回禀夫人,正是!”

“还真是有缘呢!”竹夫人自顾自说道:“我叫郁离。”

我赶紧点头附和,郁离和绿卿都是竹的别称。

看这意思,她也是因为名字而得的封号。

早听闻她独得恩宠,分得后宫半壁江山,此名果然不虚。

“说起来,今天也是我连累了你,唉!”竹夫人叹了一声,复又说道:“太后娘娘不喜欢我这般的。”

我等她说理由,可她说了,我却更疑惑了。

不喜欢她这般的,她这般的是哪般的?

竹夫人没有多说,我也不敢多问。

走到岔路口,她领着人扬长而去,我也带着小丫头稀里糊涂地回了自己寝宫。

虽得了独特的封号,特殊的待遇,皇帝陛下却从不召寝。

初次拜见太后,就被赶了出去。

还得罪了数位主位娘娘,处处给我使绊子,穿小鞋。

这就是我现在的处境,进不得,退不了,我欲哭无泪。

我肯定上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今生才让我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那我就深入简出,除非特别必要的场合,否则我都避过去。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我好好吃饱,好好睡觉,好好生活,这总可以了吧。

眼不见,心不烦,你们看不到我,就不会太讨厌我了吧。

可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这不是别处,这可是后宫呀。

千百年来,是非最多的地方。

不过先来找事的,却不是我认为的最大敌人:华昭华,而是竹夫人。

这日,我正在宫中吃白玉小卷子,配了切得细细的火腿丝,咸香可口,可谓人间至味。

皇宫就是皇宫呀,我家中也做小卷,也有火腿,我却从未吃出过这般怡人的滋味。

我将宫人都赶了出去,自己一人大吃特吃。

偏偏有此时,有人来打扰我的饕餮盛宴。

“皇上口谕,宣九嫔即刻到修心殿见驾。”太监的声音又细又长,蓦地撞入耳中,惊了我一跳,喉中差点噎了。

梳妆打扮,迅速整理好自己的仪容,随了宣旨太监,匆匆赶往修心殿。

路上我示意丫头陪笑脸,塞银子,都没有套出这次召见的原因。

无奈只有硬着头皮上了,以我入宫以来的经历来看,八成没什么好事儿。

修心殿里,皇帝陛下高坐上位,皇后和竹夫人分坐两侧,三人都是目光高深,意味不明。

我躬身行礼,挨个问候了一遍。

“九嫔呀,”皇后娘娘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她说了好些,我总结出了中心思想:你不能再住现在的宫殿了,即日起搬去甘露殿居住。

甘露殿紧邻竹夫人的养德宫,到修心殿的距离也比现在的宫殿近了许多。

我满心疑惑,居然不是坏事,这貌似是一桩大大的好事儿呀!

且看这样子,这三位大佬已经达成一致意见,我这个小喽啰只能谢主隆恩了。

迁宫,搞地轰轰烈烈,我又一次成了整个皇宫的热点中心。

据说华昭华砸了自己殿中的全部瓷器,还跑去皇帝陛下面前哭诉了一番,可是全然无用。

高位的娘娘当然不会来围观,我在数位贵人美人秀女的火辣辣目光中,风风光光住进了甘露殿。

虽住进了甘露殿,可我还是我,我没那个心力,也没那个智慧去争宠。

皇帝陛下看见我,总是沉着一张脸,他的眼中没有半点笑意,没有半点温暖。

我最不喜欢的就是热脸贴冷屁股了。

甚至,有时候我都怀疑,我的封号是不是皇帝陛下封的?

他既给了我特殊封号,特殊待遇,却为何待我尚不如那些美人秀女?

何苦来哉?

给了我希望,却又如此冷遇!

我想闭门谢客,可总有人却要打开我的门!

我不出去,却总有人千方百计想进甘露殿里来!

不知是怎么搞得,皇帝陛下仿佛又记起了我,开始频频驾临甘露殿。

夜晚隔三差五,白天也偶尔会来。

于是,我的清静彻底没了。

即便不应付皇帝陛下,皇帝陛下的那些妃嫔美人们也时时上门造访。

今儿个,梅妃兰妃来品茶,明儿个令昭仪丽昭媛来赏花,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甚至连华昭华都放下身段,操着假笑,妹妹长妹妹短地与我虚与委蛇。

那些低位的小主子们更是卯足了劲儿,往我这里扑了。

我哪能不知道她们的意图呢?

宫里的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个人: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偶尔出现在甘露殿,那就是有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以百分百的努力,去碰撞百分之一的机遇,即便如此,宫妃们也若过江之鲫,前仆后继。

我冷眼观瞧,真是傻呀。

她们来错了地方,我这甘露殿,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修心殿,养德宫,皇帝陛下虽不能明着给她最尊贵的位份,却暗暗给了她足以匹配的地位。

住的地方与皇帝相辅相成,封号地位又与众不同。

皇帝陛下对竹夫人绝对是真爱。

因为皇帝陛下明着来甘露殿,私下里都是进了养德宫。

他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太后娘娘不喜竹夫人,更不喜他去竹夫人那里,最不能容忍他独宠竹夫人!

所以我就成了挡箭牌。

我为何甘愿做这挡箭牌?

皇帝有令,莫敢不从!

而且,前不久户部尚书告老还乡,新任的户部尚书是我爹!

我才是那个命最苦的人儿!

时间一晃两年,又有一批秀女入了宫。

贵人,美人,才人的分封一气。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皇帝陛下宠幸了几个,就又频频出入甘露殿。

合宫上下,皆有不满,怨念纷纷。

我成了面上的箭靶子,各种流言飞语滚滚而至。

狐精媚君,妖姬祸国,什么难听说什么。

我装着无辜,作着样子,要求皇帝陛下严惩始作甬者,还我清白。

皇帝陛下也甚是不喜,严查之下,一个贵人,一个才人,还有数名宫女,当了替罪羊。

肃清流言,安稳宫闱后,皇帝陛下出宫巡幸。

皇帝陛下走了不过三天,太后娘娘驾临甘露殿。

皇后娘娘,梅兰菊三妃,还有昭字淑字八位娘娘,悉数到齐。贵人美人才人们更是一个不落。

一双双美丽眼睛里,皆是幸灾乐祸。

太后娘娘端坐正厅,皇后娘娘亲自带人,将我寝宫床后的小门打开,把竹夫人拎过来,掷于堂前。

一切皆曝露于人前,我跪于堂前。

我微低着头,掩下眼底的杀意,紧紧握住袖中的短刀,只待有机会,我就冲将上去,先弄死那老虔婆再说。

竹夫人一并跪着,她数次使眼色于我,不许擅动。

”竹夫人,魅惑君王,扰乱君心,为害龙体,罪在恶极。奉太后懿旨,褫夺封号,送往感业寺,出家为尼。“

太后娘娘眼中的厌恶毫不遮拦,皇后娘娘一脸快意,各位后妃俱是得意洋洋。我几次欲出手,竹夫人却一应不允,甚至悄悄压住我的衣袖。

我只有眼睁睁看着她被架出宫去。

事已到此,我只有认命,乖乖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九嫔助纣为虐,念在其被胁迫的份上,改封号为咎,一切殊遇皆免。“

咎嫔,有罪的嫔妃。

真是个好封号,时时彰显我的罪过。

我按了按袖中的短刀,攥紧了手心里的玉佩。

那是竹夫人塞给我的,紧急时刻,方可拿出。

养德宫被封,甘露殿主殿空了出来,我被赶到偏殿里居住。

宫人遣散,妃嫔也不再来往,甘露殿彻底沉寂下来。

我其实都无所谓,本身我进宫也不是为了争宠。

我默默生活,静待爆发。

只是伙食质量严重下降,令我特别不爽。

唉,捧高踩低,实在太严重了。

门前冷落,日月悠长,我独居甘露殿,日子索然无味。

庆幸的是,竹夫人留下来一些人,我还能知晓宫中种种消息。

皇帝回来了,找太后闹腾一气,最后愤然离去。

竹夫人的事,却也是不了了之。

皇帝陛下终不会为了一个宠妃,去忤逆自己的生母。

皇后娘娘日日精神抖擞,满面红光,处理起宫务来,那叫一个利落干净快。

四妃空了一位,昭字淑字八位娘娘,全部努力奋斗,力争上游,期待着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填上那好不容易悬空的位子。

最后,华昭华棋快一招,脱颖而出。

“梅、兰、菊全部是花,就封花妃吧!”

那日一早请安时,皇后娘娘如实转述皇帝陛下的话。

华昭华,不,应当说是花妃跪拜谢恩。

梅兰菊三妃均面有不愉,其余人等皆是偷笑。

皇帝陛下真是个狠人呀,把前朝的制衡之术,搬到了皇宫。

当初封我,就为我树了四五个敌人,荣耀给你了,坐不坐地稳,就看你自己了。

如今封花妃,一句话就为她招了三个劲敌。

我暗暗摇头,不知皇帝陛下有没有真心待过的人,时刻都在这样算计来算计去。

花妃免不了来我这里炫耀显摆一番,我当然要避其锋芒,伏低做小,作出冷宫弃妃的唯唯诺诺之态。

花妃觉得无趣,甩袖子就走了。

我还是那样生活,掌握着宫里的一手消息,以待关键时刻,运用一番。

半年的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转瞬即逝。

后宫里依然明争暗斗,前朝却忽然传来消息,北边镇国将军造反了。

惟明太子举旗复辟,镇国将军率先响应。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扫平沿路各州县,直奔京都而来。

皇帝陛下也还算勤政,军队本不该如此不堪一击。可是大军出征,粮草先行,没吃没喝,纵是精兵良将,也支撑不了几日。

国库空虚,户部无粮,如此一来,必败!

我爹身为户部尚书责无旁贷,出谋划策,多方奔走,总归是弄不出来粮草的。

也不枉他的一身好演技,我们俩在大军进城之前,才没被识破身份。

没错,我爹就是前朝旧臣,惟明太子的拥趸。

而我进宫,也不是为了当今陛下,而是为了助力惟明太子。

惟明太子终于回来了!

我在大光明宫前,跪迎。

他一身银色盔甲,威风凛凛,再没有丝毫往日的脂粉颜色。

我泪流满面,这才是我心中至高无上的神!

“辛苦你了,快起来!”惟明太子来到我身边,伸手扶我。

我就着他的手,顺势站起。

“后宫之人,已悉数制住,请君上处置!”我微微闪身,露出身后被五花大绑的一众妃嫔。

.大军进城,我便拿了惟明太子留给我的令牌,召集宫中旧部,经过一番激战,擒下了全部人等。

他偷偷塞入我手中的玉佩,便是那令牌。

皇后和梅兰菊花四妃,还算镇定;昭字淑字几位,满面惧色;其余的小喽啰早都窝在角落里,抖成一团。

太后娘娘依旧森然坐着,除去她身上的绳索不理,她仿若依然坐在宝座上,睥睨众人。

我不禁赞一句,不愧是前届宫斗的冠军!

“果真是你这厮,呸!”太后娘娘啐了一口,目露寒光。

“我只恨当初没有剁了你!”

惟明太子目光深沉,幽寒惨人,直勾勾盯着太后。

许久,许久,但他一言未发。

惟明太子登基为帝,改年号为贞元。

原皇帝战亡,臣子纷纷上表希望贞元皇帝善待亡帝贵属。

贞元皇帝一一应允,唯有一人,他始终不肯松口。

那人就是太后。

最后,贞元皇帝封亡帝之后为亡国夫人,率亡帝后宫诸人开府生活。

太后及其宫中所有人,无论太监宫女,皆送城北大营,以慰军士。

消息传开,一片哗然!

我也是满腹疑惑,太后究竟怎样了贞元皇帝,竟使他如此报复?

我身在后宫,无名无份,无宠无爱,自身尚且不明,更不应理会他人之事。

当初,我进宫这时,爹爹千叮万嘱,你进宫有要务,不可对皇帝生情,以免延误。

我知道是自己要辅佐惟明太子,却不知道那人就是竹夫人。

见过几次之后,隐隐觉得竹夫人面善,极似我记忆中的那个金尊玉贵,如同神祇般的哥哥,却也不敢去印证。

直到迁宫之后,爹爹差人言明身份,我在惟明太子座前三拜九叩,誓死追随。

可如今,诸事皆明,唯有我一人,不明朗。

我打理新帝后宫,却没有任何名份。

宫中人人惧我,却也人人笑我。

待到新人进宫,我该如何自处?

我没等来新人进宫,等到的却是禅位诏书。

贞元皇帝自称身体有恙,不能有嗣,且将不久于世。为国家计,禅位于镇国将军。

镇国将军,本就战功累累,名震朝野。不管是黎民百姓,还是朝中官员,军中将士,都是奉为神明。

这一禅位诏书,正合民意。

我又惊又恐,数次求见不得,一急之下,竟发起了高热。

一天一夜的昏睡,几近深夜,方才悠悠醒转。

跳跃的烛光里,一个温润淡然的人,坐于我的榻前。

“是你?”我疑惑出声。

他转身,轻轻点头,又伸手探我的额头。

他的手微凉,很舒服。

发觉我不烧了,方才舒了一口气。

我张口想问他,却不知如何称呼。

他现在不是惟明太子,不是贞元皇帝,更不是竹夫人,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了。

“我虚长你几岁,就叫我郁离哥哥吧。”他仿若看出了我的茫然。

郁离,是的,他说过他的名字叫郁离。

“愿意跟我走吗?”良久,他开口问道。

“跟你走?”

“是的,我们可以四处走走看看,闭锁在这深宫里多年,总想出去游历一番。如今总算有了时间有了自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跟你?”我再次惊疑。

以何种身份,爱人,知己,抑或是主仆?

“兄妹,我是你的郁离哥哥,你是我的绿卿妹妹。”

“你若不愿意,也没关系。我送你回去你爹那里,他现在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护一护自己的亲女,不在话下。”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迟疑,又加了几句话。

改朝换代,我本是有功之人,可我抹不去的是亡帝妃嫔的身份。

新帝自是不肯再收的,爹爹家中还有其他子女,也不能因我而坏了名声。

唯今之计,只有跟他走了。

何况,他本就是我放在心间数年的人呀。虽初一听他说以兄妹之名,我略有失望,但我最终还是选择跟他走。

“青竹连根,郁离哥哥走到哪里,绿卿就跟到哪里!”我扯开嘴角,笑着回应。

时光荏苒,一晃三年。

我们曾看过白雪皑皑的昆仑,也曾塞上放牧,风吹草低见牛羊。

走过烟雨绵绵的江南小巷,向那诗里寻觅桅子花的幽香。

涉过沙漠,渡过汪洋,最终,我们在岭南住下。

买下一座园子,种下千竿竹,名为幽篁居。

那一日,月下对饮,竹影凌乱,绿叶婆娑。

郁离薰薰,头一回跟我说起了亡帝。

那年,国破家亡,惟明太子沦为阶下囚。

一上一下,一抬眼,一俯视,一惊惧,一怜惜,总之入了眼,进了心。

后来,在亡帝半温柔半胁迫的攻势下,惟明太子男扮女装,留在了亡帝后宫。

有多少恨,就有多少爱,有多少爱,就化了多少恨。

爱恨纠缠,数不清,辨不明。

亡帝独宠他,给他一切,金银珠宝,翡翠玉器,夜夜笙箫,温存缱绻,就差君王不早朝了。

国仇家恨,裹杂着爱恨情欲,惟明太子纠结难安。

亡帝本就有大批后妃,当听到他还要再选妃嫔时,惟明太子怒了!

举国女子,供帝王一人享乐,是天下人的不幸。

惟明太子不愿承认的是,那愤怒之中,还有嫉妒与酸涩。

其实他也是动了情的。

就是那次选秀,我进了宫。

我面容英气,不似女儿圆柔,倒似一个小郎君。

惟明太子借此与亡帝痴缠,说他又寻了新人,要丢弃旧爱。

所以亡帝才封了我九嫔,地位特殊而又树敌良多。

惟明太子出宫,既是太后设计,也是他自己愿意。

他本想顺势而为,离了皇宫,离了亡帝,离了这不伦之恋,逍遥也好,隐匿也罢,总之抛却尘俗烦事,自在去了。

太后当然知晓竹夫人的真实身份,为娘的都不会喜欢自己儿子有这般的心思和作为!

当初,我也因此受了池鱼之灾,唉!

可谁料,太后娘娘行事却如此狠辣!

说及此事,郁离依旧心中悲痛,狠狠攥拳。

休养半年,伤愈,却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太后的丈夫毁了惟明太子的家和国。

太后的儿子亡帝毁了惟明太子的一生。

太后毁了惟明太子唯一的希望,立身的根本。

仇恨累积的多了,总要一个突破口来爆发。

惟明太子以身为旗,召集多方蠢蠢欲动的势力,一举摧毁了整个王朝。

银白的月光,洒在郁离身上,清冷幽淡,周身环绕着刻骨的忧伤。

我看着他,心中的疑惑全解。

他的下巴,光洁圆润,却再也不会有胡须来侵扰。

以前我还以为,是他勤快刮剃,却不料还有这般残忍难心启齿的原因。

我伸手,想拍拍他,抚慰一下,却无法出手,无法出口。

我能说什么,我能做什么?

什么也不能!

我曾怕他,敬他,慕他,恋他,不惜自身去追随他拥护他。

如今,我心里只深深地疼他。

人间多少烟火色,余桃断袖皆能歌。

若非国仇家恨饲己身,

一片丹心照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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