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邻居,叫夕夕。
(一)
多好听的名字啊,小时候每听到叫我们的名字,艳啊,丽啊的,给她的一比,我们的就是下里巴人专用,她的则是阳春白雪的标。配。
“好听个屁!”她大了以后,就开始愤愤。
“夕夕,夕夕,不就是个多余吗?拆开了诗情画意,叠起来一堆乱渣!”
唉,谁知道她会这么想啊。
那个家家都要有男孩的观念,深入的也不止一家人的心。
不过,好在她的弟弟踏在计划生育篇章奏响前降临人间。
她多不多余,真不好说。
在那个不怎么富裕的年代,养活几个孩子,着实不容易。
夕夕从小就跟着奶奶住在乡下,直到上小学。
要上小学了,怎么也要开始适应城里的生活,爹妈商量着把她从乡下接回。
记得夕夕回来的那个中午,夕夕妈手拿着剪刀,满院子追着给夕夕剪发的场景:“我不剪,我不剪”,一边的夕夕妈的追捕,“一边是亡命想跑脱的夕夕。
“不剪,家门都甭想进,你个死丫头,一头的虮子。”夕夕妈气喘吁吁的答到。
唉,是哦,谁敢招这个繁殖力超强的微生物群体进家门啊!
胳膊拧不过大腿的事儿,姐姐弟弟在妈妈的号召下,加入同盟队伍后,追捕立刻变成了围捕。
同时也迅速的以多方的胜利宣告结束。
夕夕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在那天响彻了大院的云霄。
当然,夕夕的嚎啕在咔嚓咔嚓的剪刀声后也变得有气无力。
那剪后又被烧掉的头发,飘着的焦味,间或几声噼啪的爆裂声,告诉大家胜利的宣告并不是以谁的声音大来决定的。
说真的,那个时候,女孩子能臭美的机会真不多,一头长发吧,至少还可以在繁花盛开的季节摘朵做个道具补充下头饰的空缺。
可是,如今,却连这个也没有了。
好在,孩子的伤真是好的快,虽然会留很久。
”先放厂里的幼儿园里跑跑吧。等秋里开学。”这是夕夕在那个春季里被安排的生活。
当然,在家里,也并不是说给大家在一个桌吃饭,就是真正意义的一家人。
它不像一滴水融入另一滴水那样简单。
这个几年都没跟爸妈生活的孩子,忽然的回归,就像个外来物种,入侵着原本属于他人的地盘。
姐姐自有霸主感觉,就是“这是我的,那也是我的。”
颇有些今天“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意味。
“这个是给弟弟吃的,这个是给弟弟喝的。”当妈的给姐妹俩个先敲警钟。
夕夕面对是啥?一边是姐,一边是弟,反正是要左观右看,小心翼翼。
帮家里杂活,带弟弟,刷锅洗碗,择菜浇花,反正能干的一件不落。就这,也不一定能讨当妈的欢心。
那个时候,家家都有一片菜地,有时候还养几只鸡。
菜在园子里,鸡却是到处跑的。难不成,园子破个洞,就有哪个鸡溜达溜达就进去了。东嘬嘬,西叨叨,好好的菜地就被糟蹋的不堪入目。
夕夕妈就开始在院里不提名不道姓的吆喝,“谁谁家的鸡不长眼啦,祸祸我家的菜院子”,“鸡不长眼,人也不长眼吗?”,反正就是用这种骂人不带脏字的策略隔三差五的来发泄一通。
院子里五六家人户,都适应了她的这种不讲理的疯癫。
夕夕最初还在旁边拉拉她妈妈,意思不要吵了,也不算什么事儿,换来的却是她妈的“一边呆着去。”
夕夕,好像在眼见她妈一次又一次的实战熏陶下,以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变得波澜不惊。
她会默默的去找几个干树枝,插在篱笆稀疏的地方,把毁掉的菜苗,拔掉,重新补种……反正给个小大人一样。
现在想来,她是怎么什么都会,什么都做的,很可能得益于乡下劳作不辍的奶奶,言传身教的影响。
我总觉得每个人的经历,都不会是白走的一段,不论你这段过的是多么平淡,多么无彩,可是,在以后的某时,让你会忽然的想起,那时如水般的寡淡味道,也许正是着比对,你才会觉得今日生活的酸甜苦辣。
院子里的阿姨,大妈们,差不多都心疼这个小女孩。
“摊上这么个妈,孩子跟着都受气。”
“可不是咋地,大人还没孩子懂事。”
……
夕夕怎么在这个家庭适应的,她有没有自己的委屈,这些我们无从所知。
深夜,她会不会哭,?会不会,想她那乡下慈爱的奶奶?
因为,从来没有谁来真正来关心过这个六七岁孩子的生活。
因为,在她们的家里,重心从来不会倾斜到她这边。
夕夕妈真的是一碗水端不平的妈。
此篇到此结束,下篇,写写夕夕妈。
今天当我顺着年代去反观一个人所走过的路,我才知道,当年所有的看似无奇平常的一天,都在我心里划过一道杠,我只是笨到身在其中而不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