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醋意翻涌

第九十九章·醋意翻涌

耶律澈的指尖还在发颤,掌心残留着江无眠发间的温软。营帐里的暖香还未散尽,却被突然撞开的冷风撕成碎片。他看见耶律央的身影逆光而立,腰间佩刀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像极了当年在漠北草原上,这个堂弟看他时的眼神——带着隐忍的锋芒,藏着未说出口的对峙。

“南儿她……”耶律澈的声音带着沙哑,话未说完便被耶律央一拳砸中面门。力道大得惊人,他踉跄着撞向身后的矮桌,青瓷茶盏摔在地上碎成齑粉,混着他嘴角溢出的血珠,在毡帐的羊毛毯上洇出暗红的点。耶律央却未停手,第二拳落在他肋骨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她叫江无眠。”

三个字像冰棱般刺进耶律澈的耳膜。他这才想起,昨夜江无眠在他怀中呢喃的“大王子”,从来不是眼前这个被称作“七王”的男人。营帐外传来哈都的脚步声,耶律央却在这瞬间忽然住手,盯着耶律澈领口沾着的、属于江无眠的胭脂色,忽然冷笑:“滚回你的金帐,别让我再看见你出现在她方圆十里内。”

耶律澈被拖出营帐时,夜风卷着细雪打在他脸上。他望着耶律央转身时甩动的银狐毛领,忽然想起十年前的冬夜——那时江无眠还是个总跟着他跑的小丫头,会在他练箭时偷偷往他箭囊里塞奶糖,会在耶律央抢她糖葫芦时躲到他身后,脆生生地喊“大王子哥哥救我”。

而此刻,她在耶律央的怀中,喊着“大王子”的名字,却不是喊他。

江无眠再次醒来时,鼻腔里满是太卫局特有的药香。床头的铜炉烧着安神香,淡烟缭绕中,她看见耶律央正倚在帐前的胡床上,外袍未脱,腰间的玉佩却解了下来,随意丢在案头——那是她去年送他的生辰礼,刻着“无虞”二字。

“醒了?”耶律央的声音带着未消的哑意,抬眼时,她看见他眼底的青黑,像落了片化不开的雪。他起身时,毡靴碾过地上的碎冰——昨夜那桶冰水泼在她身上时,溅湿了他半幅衣袖,此刻布料硬邦邦地贴着小臂,透着股子冷意。

江无眠想要坐起,却发现浑身酸软,像是被人拆了骨头般。她忽然想起昨夜的混乱:耶律澈的体温,耶律央的拳风,还有那句让她心头一颤的“大王子”。指尖捏紧被角,她忽然看见自己腕间多了道红痕,像朵倔强的花开在苍白的雪地上——是昨夜耶律央抱她时,指尖掐出的印子。

“别想了。”耶律央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他递来一碗温好的避子汤,瓷碗边缘还凝着水珠,“喝了。”

江无眠盯着那碗汤,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在这漠北,女子的身子从来不是自己的。”她伸手接过,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那是握刀握出来的,却在昨夜,用这样的手,将她丢进冰水里。

“昨夜的事,”耶律央忽然别过脸,望着帐外的星空,“是耶律澈下的药。”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我让人查了,是赵太妃的陪嫁嬷嬷动的手脚,她想……”话未说完,却见江无眠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所以你把我丢进冰水里?”她摸着腕间的红痕,“就因为我喊了句‘大王子’?”

耶律央猛地转身,眸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帐外的风掀起毡帘,细雪灌进来,落在他发间,像撒了把碎钻。他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喊的是‘大王子’,却不是我。”

这句话像重锤般砸在江无眠心上。她忽然想起,这么多年来,耶律央从来不让她喊他“大王子”,总是皱着眉说“喊七王”,却在昨夜,听见她对耶律澈喊出这三个字时,发了疯般地揍人、泼冰水,甚至……抱着她在雪地里狂奔了半个时辰。

“你吃醋了。”她忽然轻声道,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薄茧,“耶律央,你吃醋了。”

营帐里的空气忽然凝固。耶律央盯着她,喉结滚动了两下,却忽然转身掀开毡帘,冷风夹着细雪灌进来,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她听见他在帐外低咒了声,然后是马蹄踏雪的声音,渐渐远去。

江无眠捧着那碗避子汤,忽然笑了。碗中的药味很苦,却比不上心头泛起的甜。她望着案头那枚刻着“无虞”的玉佩,忽然想起耶律央昨夜抱她时,身子绷得极紧,却在她喊出“大王子”的瞬间,浑身的力气忽然泄了——原来有些感情,藏得再深,也会在醋意翻涌时,露出破绽。

帐外传来哈都的脚步声,带着几分迟疑:“江姑娘,七王让奴才给您送件披风来,夜里……”话未说完,便见江无眠掀开帐帘,披散着头发走出来,腕间的红痕在雪光下格外醒目。她望着耶律央策马远去的方向,忽然轻笑——这漠北的雪啊,终于是要化了。

夜风卷着细雪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钻。江无眠摸着腕间的红痕,忽然觉得浑身的酸软都不算什么了。原来最烈的药,从来不是耶律澈下的那炉暖香,而是耶律央藏在眼底的醋意——那抹翻涌的暗潮,比任何药性都更让人心慌,却也比任何温暖都更让人贪恋。

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江无眠看见耶律央策马归来,怀里抱着件狐皮大氅,银狐毛领上还沾着细雪。他在她面前勒住马,翻身下马时,靴底的积雪溅在她裙角,却忽然伸手,将大氅往她身上一裹,指尖擦过她腕间的红痕,声音闷得像含着雪:“以后……别喊别人大王子。”

江无眠抬头望他,看见他耳尖红得比帐中炭火还烈。细雪落在他睫毛上,他却忽然别过脸,盯着远处的金帐:“耶律澈的事,我会处理。你……”话未说完,却被她忽然拽住袖口,仰头在他脸颊上落下个轻吻。

“好。”她望着他瞬间僵硬的身子,忽然轻笑,“那你以后,也别把我丢进冰水里了——我怕冷。”

耶律央猛地转身,眸中翻涌的暗潮忽然化作燎原的火。他盯着她,指尖捏紧她的下巴,却在触到她眼底的笑意时,忽然泄了气。他低头,将额头抵在她肩上,声音闷得像只委屈的兽:“你喊他大王子的时候,我真想……”

“想什么?”她伸手,捋开他额前被雪打湿的碎发。

“想把你藏起来。”他忽然抬头,眸中映着漫天飞雪,“藏到没人能喊你南儿,没人能让你喊他大王子的地方——只有我能看见你,只有我能听见你喊我的名字。”

江无眠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前——那里还带着雪夜的凉意,却藏着让她安心的温度。远处的金帐亮起灯火,像散落的星子,却比不上此刻他眼中倒映的光。

醋意翻涌的夜啊,终于是在细雪飘落中,酿出了甜。江无眠摸着他腰间的“无虞”玉佩,忽然觉得,这漠北的风雪再大,只要有这个人在,便不再可怕了——因为她知道,他的醋意里,藏着比雪更纯、比火更烈的,属于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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