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著名小说家格非谈到一个很大胆的观点,现代主义或者后现代主义面临失败。应该说格非能够道出这样的观点还是很逆天的,他本身就是一个深受现代主义滋养的作家,况且现代主义至今仍深受追捧,许多知名的作家都特别坚定地支持以“实验、先锋、探索”为特征的现代主义。让这样的作家去预言现代主义的失败是件颇值得玩味的事情。不过也正因此,让我甚是钦佩于这位作家的坦诚。
当然,因为深受现代主义浸淫,格非只能凭个人经验感觉到现代主义或者后现代主义面临失败。但至于其具体原因,他仍然无法道出所以然来。我的这篇行文也不想述说其具体原因,我只想就世界文学的格局谈谈自己对这一问题的理解。
现代主义或者后现代主义的大本营在西欧以及美国等这样一些资本主义空前发达的国家。这些国家的文学所要面临的问题不再是探索国家未来发展方向,国计民生等等诸如此类的具体国度的事情,而是一种泛世界性的问题,至少是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问题,诸如要确立现代主义的发展方向,玩弄各种意识形态,不断拓宽现代主义的表现手段,建立并不断巩固其占潮流地位的意识形态观念。总之,各种五花八门的现代流派以及现代思潮往往会诞生在这样的国度。当然,这只是一种总体趋势,偶尔也会有回归传统的趋向。
在欧洲国家之中,很重要的一极是俄罗斯文学。俄罗斯文学与西欧及美国文学不同的一点在于俄罗斯文学人往往会十分真诚地反思自己国家与民族的前途与命运,深刻地探讨有关人性的问题。当然这是由于俄罗斯的历史条件所形成的,一方面俄罗斯是个后发性的国家,俄罗斯人在苦苦追赶西欧的历史进程中曾一度有一条十分清晰可辨认的痕迹。这种痕迹是如此深刻,我们可以从一代又一代俄罗斯文学家的作品中找寻到这一足迹。对现实进行深刻反思的最有利工具恰恰是现代派作家所拼命否定的现实主义。所以俄罗斯文学家往往很少把玩现代主义的那一套,基本上都是老老实实的现实主义。俄罗斯文学家是深深扎根于自己民族基础上的那样一批人,具有深厚的民族特性。当然,这种情形可能已无法涵盖苏联解体之后的俄罗斯文学了。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人业已迷失了方向。未来俄罗斯文学的走向尚是个未解之迷。如果俄罗斯有一个重新崛起的过程,不排除现实主义重新复活的可能性。如果俄罗斯长期衰退下去,俄罗斯文学将陷入一种混沌状态。
需要说说的是拉美文学。拉美有一种很有意思的流派:魔幻现实主义。这种流派其实预示着拉美的文学家们也在反思自己国家的前途与命运。与俄罗斯文学人面临的境遇不同的是囿于拉美的现实与困境他们往往又感觉不到自己国家的前途与命运,因此他们的文学反思往往会融入足够多的魔幻色彩来曲折地表达这种反思,通过某种类似于寓言的、神话的和超现实的方式来释放自己的困惑。
最后我想说说中国文学。中国文学最值得借鉴的其实还是俄罗斯文学。德国汉学家顾彬曾经批评中国小说还停留于讲故事的阶段,借此否定文学的现实主义意义。瑞典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特朗斯特罗姆则强调文学应该拉开与政治的距离,实则是强调文学应该拉开同现实的距离。这些观点往往都是根植于西欧文学体系的,并不一定适用中国文学。中国文学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吃饭穿衣的根本性问题,是反思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种种乱象的问题。过度地追求所谓的现代主义技巧,不仅会拉开文学与读者的距离,更致命的缺陷还在于消弱文学的批评性。当今中国所以鲜见有力度的作品,鲜见让整个民族都深为赞同的作品正因为此。我很反感文学的所谓精英派倾向,对于一些人鼓吹的诸如“先锋、探索、实验”基本上是嗤之以鼻的。文学界所以鼓吹的文学的世界性大抵在过度追捧文学的西欧化的或者是北美化,这也就意味着这样的文学存在着深刻的危机,它并不符合中国的具体国情,无法为广大读者所真正接受。
总之,现代主义或者后现代主义至少在中国将面临着失败的危险,中国文学面临着重新洗牌的局面。中国的文学人需要更多地融入这个民族,融入这个时代,需要更多的争取读者,则深具批评意义的现实主义将会成为中国文学一种无法抵挡的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