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29日 星期日 天气晴
我上班的地方,位于闹市。熙来攘往的商业街上总能见到几个乞讨者:年轻的、年老的、四肢健全的、残疾的。
他们或蹲或跪在广场一角,面前放个小纸箱或大钵碗,年轻的乞讨者在纸箱前写个简介,大抵介绍下来自哪儿,遇到了怎样的困难,需要大家资助几块钱。
年老的乞讨者大多直接走到路人跟前,举着钵碗,说着“行行好”之类的话,求路人捐几个钱。
残疾人要么没有双臂,要么双腿残了,坐在有四个滑轮的铁架子车上,一边滑行一边拉个破音响,所到之处响彻催人泪下的歌声。
起初见到他们我会感叹命运的不公,感叹生命的卑微。后来习以为常,就麻木了。
今年夏天他们(年轻的乞讨者可能就是暂时的,很快就不见了)中添了一个新成员。
她个头不高,跪在广场一角毫不起眼。穿一身土布做的黑衣裤,上衣复古的盘花扣错落有致,脚上穿双家做布鞋,整体干净利落。
她用一块黑色的三角形头巾蒙着头和脸,只在眼睛处凸出一个小口。当行人从她身边走过,她把那个碗大的铝盆颠一颠,以引起关注。
每次路过,我看到她捧着铝盆那双满是老茧的手,就忍不住往铝盆里放几枚硬币。盆里零零散散有纸币,有硬币,一块钱是其中面额最大的。
有好几次我都想解开那个头巾,看看她的脸。她是唯一一个蒙面的乞讨者,这点引发了我的好奇心。
不过,我从未见过她的真面目,整个夏天她都是那样的装束。
她孱弱的小小的身影静默地跪在水泥地上,背佝偻着,让我想到由张少华老师扮演的丑娘,这部上映于2007年的电视剧《我的丑娘》,曾感动过无数观众。
丑娘翠菊为了给孙子筹钱治病,背着儿子儿媳,手捧一个碗口大的铝盆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街头。那令我潸然泪下的记忆在她这里复苏,我在心里也叫她“丑娘”。
我在想:这位“丑娘”为什么蒙着脸乞讨?有什么难以诉说的苦楚?
我无从知晓,也不能当个高高在上的施舍者去戳人家心窝。除了偶尔往铝盆内放些零钱,我什么也帮不了她。
她身后十几米处是个大型的百货商场。商场内实行吃、喝、玩、乐、购一条龙服务,美味佳肴、游戏K歌、名品汇聚,极尽繁华。
可是,这些繁华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只能反衬出她的落魄。小时候常听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却不知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
夏天过去后我再没见过她,心里有些安慰,想着她一定找到了更好的出路,不用再过流浪乞讨的生活。
可是,今天我突然又见到了她,还是在老地方,还是蒙着脸,整个人缩进了一个大棉袄里,面前放着一次性塑料饭盒,饭盒里用一块小石头压着几张零散的纸币。
行人裹紧了羊绒大衣,匆匆从她脸前走过,风卷着落叶刮起一股灰尘。我走到她身边,往塑料饭盒里放了三块钱的纸币。“谢谢。”她抬起头似乎看了我一眼,我依然没看清她的样子,只有一团黑色抬头低头间向我致谢。我张了张嘴,很想说,天冷了,希望你找到家,不用再乞讨。最后还是闭了嘴,她又何尝不想找到家呢?这话除了徒增伤感,并无用处。
穿过广场,进入商场,空调的暖风开得太足,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我赶紧脱掉棉衣解下围巾。
“丑娘”还在室外冻着,冬天到了,她该怎么取暖?身体和心灵双重的冷该怎么捂热?
但愿我不再见到“丑娘”,但愿今年是个暖冬,但愿“丑娘”会慢慢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