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遗梦之尤三姐

        从没有一本书能像《红楼梦》这样惊艳奇绝、深闳博大――一本书发展成了一门学问――虽是一部小说,却闪现着中国封建社会的思想史、文化史、宗教史、风俗史乃至园林史、服饰史、膳食史等等,其包蕴量只立千古,是封建社会末期生活的百科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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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于此,《红楼梦》更有丰富的内涵和立意:塑造了一批聪慧颖悟、纯真可爱、风姿绰约的女性群像,大胆承认并热情讴歌这些女性的美,并对于这种美的毁灭痛悼不已。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氤氲青春,风残雨消。“花飞花谢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红楼人物众多,鲜明生动,爱宝黛钗者数不胜数,然笔者初读《红楼梦》时却被尤三姐勾去了魂魄:这是一个多么个性鲜明而真实可爱的妙人啊!就像一株野草 旺盛而鲜活,迎风招展又坚韧不拔。细细品读,多方求索,方能略懂,略懂尤三姐,略懂缘何勾了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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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三姐不姓尤,她也不叫三姐。

        因其父身死,母亲带着她和同胞姐姐改嫁到尤家,尤家有一女儿长于她们姐妹,故随着排序,姐姐叫做尤二姐,妹妹叫做尤三姐。尤氏寒微,却机缘巧合做了宁国府贾珍的填房,连带着尤氏老娘、尤二姐和尤三姐也得以进到这富贵迷人眼的地界。可是,对于娘家以及没有血缘关系的母亲和姐妹,能有多少发自内心的的温情和照料?更何况,尤氏本也式微。

        尤三姐是位绝世美女,若生在此时,尤三姐的刚烈性格和不拘小节更会赢得世人的喜爱和尊重。恣意取乐时,她便不顾世俗的眼光,只为痛快,贾氏算得什么云烟。寻爱终身时,她便坚守自己的赤心,不悔不改,一心只为情郎柳湘莲。

        有人可能会疑惑,尤三姐纵然比尤二姐刚烈几分,然二尤姐妹“淫奔不才”,放到现在,也不会有人喜爱、尊重这样的女子吧?这主要是因为封建社会与现在社会对“淫”的定义不同:现在社会“淫”多指不正常的男女关系,尤其是肉体关系;而封建社会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女子言语举止略有不慎,皆称为“淫”。

        而且封建社会的“淫”对男女实行双重标准,男子可以调戏女子,无伤大雅,女子则不可,更甚者,女子因被人触碰胳膊而砍下胳膊,被当做烈女记载下来。由此可见,尤三姐不过是蔑视了封建思想,挑战了所谓男权。程高本中,曾对尤三姐的戏份大副删改,将尤三姐改造成了一位白璧无瑕的光辉女性。不过笔者愚见,不及原著一个放浪形骸、不受羁绊的情痴情种。

        三姐是悲哀的。她的悲哀不同于尤二姐的浑噩不明,她的悲哀在于明知前路泥泞污浊,却无力自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下去。

        尤老娘是再嫁的人,对所谓“侧室”、“二房”并非一竿子打死。借尤氏攀上贾府这样的富贵亲戚,即便知道贾珍贾荣贾琏几人不安好心,但是见识了奢华糜烂的生活,又怎会想去苦哈哈的过日子呢!因此对于二姐做贾琏的二房,尤老娘应该是喜闻乐见的。尤三姐再有刚烈性格,老母亲的话总是听的,即便不对,那也是后来的事情了。

        话说贾琏贾荣贾珍,贾珍虽已年老,但三人皆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世道阅历丰富,引诱尤氏姐妹,一对云英绝色,自然信手拈来。再加上她们的“大姐”尤氏懦弱无能,上不能规劝丈夫贾珍,下不能教导劝诫幼妹。尤二姐、尤三姐也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这么过了生活。

        说尤三姐,我觉得更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或者说,刚烈非常。凭着一股泼辣劲儿,骂贾琏:“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见。见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儿。……这会子花了几个臭钱,你们哥儿俩拿我们姐儿俩权当粉头来取乐儿你们就打错了算盘了……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先把你两个的牛黄狗宝掏了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这段真可谓是骂得痛快,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了出来,用最自然最朴实的语言表达出来她的刚烈,她的不甘,她的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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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三姐最令人哀婉的是被心上人误解,鄙夷而饮剑身亡。因为身居贾府,所以必和贾家人有沾染,不干不净。柳湘莲以一个俗人的眼光来看待尤三姐,三姐自然是委屈的。我心如磐石无转移,奈何君不见。她懂了,也绝望了,最终饮剑自刎。有恨,但是最后时分,柳湘莲懊悔不已的时候,尤三姐是自傲的:看,我还是值得你爱的,只是你爱不得了。

        尤三姐是生错了年代。曹公曾借兴儿之口说,林姑娘倒和三姨娘的面庞身段差不多,《红楼梦》里从来没有一句废话,把尤三姐比做林黛玉,可见曹公也是喜欢尤三姐的。只是曹公毕竟也是没落贵族,虽喜欢却也说二人是天道循环,命有此劫。可见封建道德观念对女子的压迫。

        时至今日,会不会出现尤三姐的悲剧,我们不得而知。但是,起码,我们应该正视尤三姐这一形象。试想,谁人不犯错,若错过,便无可改过,那世上就都是罪人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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