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光阴似慢刑

大法师归期不定。兰灵不愿意干等,她还是悄悄地去了城堡后面的森林,想要自己去寻找丹龙。禁忌之地有魔法屏障,兰灵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诺拉知道她去了,也知道她找不到;与其阻止她,不如就让她这样消磨时间。

人类的感情总是这样,越是失去的就越是珍贵。精灵又何尝不是如此?以前和丹龙每日相伴,虽然甜蜜却也平常得很。后来因为学业很忙,二人见面少了,也不觉得怎样。然而现在,丹龙生死未卜,从前平淡的每一天都变成了刻骨的回忆。

兰灵想起了第一次被这个外卖小哥抓着手乱跑;想起了丹龙穿着不太合身的晚礼服约她出来。兰灵突然想起来,她开始的时候完全没有看上丹龙。这个愣头愣脑的小子,既不帅也没什么品味,想问题的方式有时候幼稚到可笑。她一开始只是为了补充力量才和丹龙在一起的。

兰灵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他的呢?”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只记得和丹龙相处的每一天都很快乐,很自然,很放松。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丹龙其实很聪明,并拥有超凡的勇气和毅力。他总能坦然面对一切,还总能找出无聊事物中有趣的地方。

兰灵突然又想起了托图。这哥俩儿在一起真是太有趣了!总能干出些蠢事。然而这些蠢事让生活充满了欢乐。正是这样的快乐,让兰灵一拖再拖,不愿意回马琳莱克。

兰灵的心头猛然一阵刺痛。她想起了丹龙拼尽全力从伊涅斯手中救出自己。他用额头抵着自己的额头,脸对着脸。

“我永远不会放弃你,我们一起走。”

想到丹龙的这句话,兰灵捂着嘴呜咽着,泪水涌了出来。

“我也不会放弃你,我们一起走!”兰灵对着空荡的房间说道。

不放弃又能做什么呢?兰灵想到了唯一的办法。只有提升自己的法力才能救出丹龙。她要自己找到进入禁地的方法;她要打开禁地里隐藏的空间;她要做到来去自如,带丹龙离开这里。她决定不再依靠别人的准许而行动。

“管他什么法则!我又不是第一次违反法则!”

想到这里,兰灵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在伤心和回忆上了。那个行踪不定的法弗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他会怎么处理格瑞德,要是他包庇那个家伙,就只能靠自己惩罚他。兰灵决心要靠自己的力量解决眼前的所有困境。不能把自己和爱人的命运交在别人手里!

兰灵一向喜欢学习知识,却对增强法力没有很大的渴望。但是现在,她比任何人都渴望获得强大的力量。这样的渴望,可以移山填海。

从那一刻开始,兰灵的生活目标变得简单而直接。她每天几乎不休息,全部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和练习魔法。她本来兴趣广泛,对历史和语言研究非常着迷,现在全部放弃。她所有的学习内容都以提高法力为前提。

外人当然不知道兰灵在想什么。诺拉和瑟曦都认为兰灵拼命学习只是为了让自己忙碌,以排解思念之苦。


悲伤的兰灵


丹龙此时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呢?

“我来啦!一、二、嗨!”

丹龙和鬼公子在玩跳马。一个人躬下身体,另一个人从上面跳过去,而且要完成指定动作,比如空中转体三周半,错了就要被弹脑门儿。黑牢里很无聊,所以这二人每天研究的就是还有什么游戏没有玩过,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丹龙小的时候没有什么童年可言,爷爷要闭关修道,他自己一个人和鸟兽为伴。他认识了托图之后,把小朋友爱玩的游戏都学习了一遍,部分补回了童年的缺憾。

现在看来,这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是最有用的知识。在这没有时间的黑暗之中,只有这种简单的游戏所带来的快乐,才是最为珍贵的。

鬼公子简直玩疯了,他从未这么开心过。就算是没被抓入黑牢之前,也没有这么开心过。因为,他也没有过真正的童年。他从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母亲。还是幼儿的时候,他在一个监狱里长大。

监狱里有很多人,却只有他是小孩子。他自己住一个牢房,和所有人分开。其他囚犯基本不和他交流,他们每日都在恐惧和哭喊中度过。如果某个囚犯被带走,就不会再回来。听人说,没有回来的人都死了。他不明白“死”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一直觉得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带走,会死。

一天,他真的被带走了。他被带到了一个阴森的宫殿里,没有死。那里有一个会飞的骷髅一样的怪物,自称是他的父亲,是世界的王。而他便是王子,还是唯一的王子。从那天起,他就成了鬼公子。(按理说应该是“鬼王子”,但是阿玛里不承认那个骷髅是王,也不愿意认他为父亲。)

宫殿里的生活并能不让鬼公子快乐。他依然没有玩伴,只有护卫和奴仆。那宫殿比牢房还要讨厌,不但依然没有自由,还要被迫学习武功,巫术,毒术,甚至学习用刑和拷问。在那里,他杀了很多人。这些人是练习某些技术的材料。这些人恐惧的眼神他很熟悉,就是他小时候,对面牢房里常见的那种眼神。

十五岁那一年,鬼公子终于被允许离开宫殿。可是宫殿外没有他想象的有趣。外面只有两种人:见到他卑躬屈膝的人;或者四散奔逃的人。他依然没有什么自由,这里也不能去,那里也不能去,因为有危险,因为他是王子。阿玛里慢慢发现他唯一的自由就是决定杀不杀某个人,以及用什么方法杀。

他那个所谓的“父亲”不知道是个什么生物。这个怪物除了教他法术,几乎不和他说话,也不肯回答关于他身世的任何问题。

鬼公子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生物。他查了很久,认定自己肯定不是人类,或是任何已知的生物。他一直在想,自己长大了会不会也变成一个会飞的妖怪?如果能,他要飞得越远越好,飞向真正的自由。

命运就是这样难以琢磨。鬼公子没能飞向自由,却莫名其妙地落入了这个黑牢,失去了全部的自由。饶是他从小在监狱里长大,也受不了常年的独处。

峰回路转,在这个黑牢里,鬼公子竟遇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这个人既不是敌人,也不是奴仆;既不害怕他,也不控制他。丹龙这个人真是太有趣了。他是如此的博学,知道这么多种有趣的游戏!

玩累的时候,丹龙还给他讲超级英雄的故事,简直太精彩了!听着这些故事,阿玛里仿佛自己拥有了真正的自由。他相信自己有一天是会飞的,到时候他也要成为超级英雄。

最开始玩游戏的时候,鬼公子还在暗暗找机会偷袭丹龙。他明明还是找到了几次绝佳的机会,可是他却舍不得伤害这个人了。相处久了,他甚至觉得如果有人敢伤害丹龙,他必定冲上去保护他。在鬼公子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朋友”这两个字。不然他能更好地表述丹龙对他的意义。


鬼公子很开心


黑牢里似乎没有时间,但是外面的世界被时间支配。

魔法城里也有四季变换。丹龙失踪的时候还是郁郁葱葱的夏日,现在已经到了飘雪时节。兰灵的进步速度让瑟曦惊叹不已,连诺拉也刮目相看。按照魔法城的标准,学到四级魔法的高级学徒就可以毕业了。

兰灵的“水之刃”,“箭雨”,“水龙飓风”三个魔法都已经达到了毕业的标准。这几乎是魔法城有史以来的最快毕业速度。但是对兰灵来说,这远远不够。她学得越多就越发现自己的局限。她离解开禁地的封锁,离随意出入魔法城还差得远。

这么久过去了,丹龙不知怎样了,兰灵不敢去想。她不知道自己如何能面对没有丹龙的世界。她更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托图,面对红豆,还有警署的朋友们。每当想到这里,兰灵就只有回到书本中,回到练习室,累到睡着为止。

按照规定,诺拉要询问兰灵是否想要毕业,虽然她知道答案。魔法城并不强迫毕业,只要能继续缴纳学费,学多久都行。诺拉为兰灵默默缴纳了学费,反正她从来也不知道自己的薪水有什么用处。

大法师依然没有回来。连诺拉都有些着急了。

一天,诺拉去找兰灵。

“丹龙不会有事的,就算有事,大法师也能把他救回来。”诺拉安慰说。

“我知道,他总是能有惊无险。”兰灵虽然这么说,但是眼神空洞,面容憔悴。

“等大法师回来,我会推荐你做首席学徒。你的天分极好,大法师一定会同意。”

兰灵听了心头一震,心想:“太好了!这样就能学会屏障类魔法。就算大法师不救丹龙,我也能救他。”然而她紧接着又垂下了双目,“这个神一般的大法师到底还会不会来了?”

兰灵现在只想带着丹龙远远离开这个倒霉的地方,等待大法师就好象是一种最残酷的刑罚。

法弗纳又何尝不想快点回家呢?他唯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在自己的塔楼里研究魔法。可是现在,他不得不给他的老大做带班。这位大人最近找到一个“天王后补”,要去验一验成色。这一去就不回来了,也不知借机会去哪里逍遥了!

法弗纳的这位老大一贯不着调,喜欢到处闲逛,而不是统治世界。

“这世界有啥可逛的?你逛了几万年,还有什么新鲜地方没去过吗?”几乎从不离开塔楼的超级宅男法弗纳实在是想不明白。

不过抱怨归抱怨,有资格给老大做带班的人,只有法弗纳和纤袅。“代神理事”是一种极高的荣誉。上一次带班法弗纳给推掉了,这一次实在是没办法了。

每时每刻,整个世界的信息都汇总到法弗纳这里,每天要做成千上万个决定,真是让人焦头烂额。法弗纳对自己的能力从来都充满信心,除了帮老大带班的时候。

“你终于回来啦。”法弗纳险些老泪纵横。老大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嗯……比预想的还要好。我终于找到一个不错的候选人。不过……他还需要时间磨练一下,现在还不够资格。”

“我……(能撤了吗?)”法弗纳刚想问。

“你再帮我带班一天。我有事去找纤纤(纤袅)。”老大一眨眼又不见了!

“……”(无语)

法弗纳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扫兴。老大所说的“一天”定义非常模糊,有时是半年,有时是十年。等待这“一天”过去,简直是一种刑罚。

“唉……不管怎样,还是有盼头了。”法弗纳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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