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爱在黄昏时分蹲在河岸边,看那些水草。它们不是名贵的品种,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金鱼藻、苦草,或是几簇随波逐流的浮萍。阳光穿过水面,在这些绿色的生灵身上镀了层碎金,像是给每片叶子都别上了透明的勋章。
水底的世界总是慢半拍的。岸上的柳枝已经随风舞了三五个来回,水草才慵懒地舒展一下腰肢。它们有着独特的韵律——水流急时便集体朝一个方向倾倒,像训练有素的合唱团;水流缓时又各自摇曳,仿佛在跳着不同的独舞。最动人的是雨后,当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土的气息经过,水草们便成了最忠实的滤网,用自己纤维质的身体,一点一点沉淀着河流的忧伤。
渔人说水草烦人,常缠住他们的网;船家嫌水草碍事,总绞进螺旋桨里。可若没有这些绿色精灵,河水便只剩下一具透明的躯壳。水鸟把巢筑在浓密的水草丛中,鱼苗将其当作最初的幼儿园,连最不起眼的螺蛳,也会在草叶背面留下银亮的卵。
某日暴雨过后,我在岸边捡到一枝被冲断的水草。将它养在玻璃瓶里,竟从断处长出雪白的根须,像婴儿攥紧的小拳头。原来这些柔弱的生命,骨子里都刻着如此倔强的生存密码。现在每当我看见河道整治工程将水草连根拔起,总想起那个在窗台上继续生长的玻璃瓶——我们以为在驯服自然,其实不过是打断了半首未写完的诗。
转载请注明出处:
https://blog.itpub.net/70040412/viewspace-3084508/
https://blog.itpub.net/70040412/viewspace-30845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