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暑气正盛。李升在自家玉米地里奋力的锄着野草。
大哥,大哥。
一道女人的叫喊声由远及近,听起来十分焦急。
李升放下锄头,擦了擦自己的满头大汗,定眼望去,看到自己的小妹李雪正气喘吁吁的从地头往他这边跑来。
此时正是盛夏,玉米秸秆早已长的一人多高。李雪为了躲避玉米叶子的剐蹭左右躲闪,但是还是免不住在胳膊上留下了一道道浅红色的伤痕。
不一会气喘吁吁的李雪就跑到了玉米地中央,来到了李升面前。
此时正值夏天,天气炎热。李雪穿着浅紫色的半截袖,两条胳膊上的划痕清晰可见。看着带伤的妹妹,李升心里不免有些心疼。
你怎么不穿个长袖过来,这玉米叶刮人很疼的。
我没事大哥,现在要紧的是二哥和刘俊海他们几个又凑到了一起,他们不会是去耍钱去了吧。
什么?
李升听到后大吃了一惊。他知道同村的刘俊海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吃喝嫖赌样样俱全。他们几个专门靠赌博出千坑人赚钱。谁要是跟他们扯上了关系等待着的只有输的干干净净。
听到这里,李升才明白过来为什么李平这小子这几天为什么神神秘秘的出去也不告诉他去哪,只是说找几个老同学聚一聚。原来是受了他们的蛊惑。自打李平打工回来以后就被盯上了,他们知道打了几年工的李平手里有不少钱。
很快李雪就带着他赶到了刘俊海的麻将馆里。走进屋里发现几个年轻人围着麻将机吵吵嚷嚷的,满屋子的烟气。
看到李升走进房间,麻将馆的主人刘俊海大笑着向李升打招呼:升哥来啦,快来这边坐。哥几个玩的老嗨了,李平都赢了一百多了。
坐在另一边的李平看起来满面红光,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下边了。
李平,你那打麻将的技术我还不知道?你快跟我回家!
李升大声呼喊着李平的名字,上前一把抓起李平就要走。
大哥你干嘛啊,我还没玩够呢。
等你玩够了,你这两年打工赚来的那点钱都得输进去,走跟我回家。
此刻刚刚赢了钱还没完尽兴的李平自然不愿意回去,极力的抗拒着哥哥的命令。
不就是玩几把吗,至于吗大哥?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把钱都输进去?
看着李升强硬的态度,刘俊海不乐意了。
升哥你真的是,我们哥几个都好几年没见面了,好不容易聚一次玩着乐呵,就让小平多玩几把呗。
对呀,升哥你就让小平多玩几把。他都赢了一百多块钱了,小平这技术怎么可能输呢?
其他几个朋友也跟着起哄叫嚷了起来。
小平可没你们那麻将技术厉害,今天就先陪你们到这里吧。
说完李升就强硬的把李平从屋子里给拽了出来。
一路上大哥妹妹一边一个强行把李平给架回了家里。刚一进门李升就把大门给上了锁。
你糊涂啊,你知不知道刘俊海,张凯那几个常年在麻将桌上玩,专业出老千坑人的?咱们村有不少人都被他们几个给坑了钱。
你忘了前几年的老万了吗?一天,就一个天跟他们玩就输了三万多。
说完李升就恨铁不成钢的锤了李平一拳。
李平满不在乎的白了哥哥一眼:那是老韩头牌技太差了,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输那么多?再说了,我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跟村里的朋友玩玩麻将放松放松怎么了。
反正你就是不能跟刘俊海那几个玩,让我再看见你跟他们玩我就揍你
李平从小就爱调皮捣蛋,给附近邻居填了不少麻烦。又不爱学习,总是被老师叫家长。可是父母过世的早,李升这个哥哥就成了实际上的家长。为了李平的学业没少操心,也没少因为李平惹祸而揍他。
后来李平干脆辍学外出去打工,在外面也涨了不少见识。所以自以为长大了,彻底独立了,也不把哥哥的话放在心上。
看着此刻愤怒而又霸道的大哥,李平的火气也涌上了大脑。
李升你不要觉得你是我哥我就处处让着你,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再来教我怎么做事。你要是敢揍我我就还手你信不信?
李升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弟弟,到底是长大了,翅膀硬了。都敢跟你哥叫板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你吗?我是怕你跟他们鬼混,把这几年的努力输个精光知道不?
李平一脸不服的回应道:我不管,反正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不用你操心。
看着油盐不进的李平,李升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捡起地上的树枝就往李平的身上招呼了过去。打的李平哇哇大叫四处躲闪。
李升,我告诉你,你再打我我可还手了啊。不许你再对我动手了,你快住手。
李平虽然嘴里喊着还手,却迟迟没有真动手。因为大哥在他心里的份量太重了。父母去世的时候他和妹妹都很小,是大哥早早退学靠着种地和做泥瓦匠赚钱维持着这个家。大哥对他虽然严厉却是实实在在的对他好。所以大哥这个角色对他来说更像是父亲。
兄弟仨唯一还在上学的李雪看着暴怒的大哥和不断躲闪似乎有了反抗苗头的二哥。急得哭了起来,因为以前虽然大哥没少惩罚二哥却只是吓唬吓唬做做样子,像今天这样暴揍还是第一次。
大哥,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把二哥打坏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着来啊。
李雪一边说着一边拼命的抢夺着大哥手里的树枝,还挡在了二哥前面。
怕伤到李雪的大哥只能停下。怒目盯着李平。
被打的呲牙咧嘴的弟弟一脸怒意,也怨恨的看着大哥。
李升我告诉你,不要觉得我离开了你就不能活。反正我自己也能赚钱养活自己了,等我赚够了钱,妹妹的学费生活费我给她拿,用不着你在这里装好人。
二哥,你别说话了。没看见大哥在气头上吗?
小雪,你放心。等你二哥我赚够了钱,在外面买房子就把你接过去,让这老东西自己一个人过。
说完李平不顾小雪的阻拦强行打开了大门走了出去。
看着弟弟的背影,李升哀叹的说道:到底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离开家以后,李平走在村口大路上,身后的影子拉的老长。此刻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太阳像个垂暮老人一样散发着温和红润的光芒。
该去哪呢?正当李平思索着去哪过夜的时候,身后的刘俊海鬼鬼祟祟的走了过来。
小平,怎么了?被你哥给撵出来了?走走走,反正你哥也不管你了,去我家喝点,哥几个都等你呢。
其实从小平从家门口出来的时候,刘俊海就已经知道了小平身上发生的事情。小平自打打工回来之后就是刘俊海,张凯这帮小混混的重点针对对象。
村里的年轻人不多了,这几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好吃懒做,就想靠着出老千来坑刚刚务工回来的人。
看着刘俊海那张皮笑肉不笑的坏脸,单纯的小平直接就跟着他回了麻将馆。。。
另一边,李雪坐在大门前,一只手拖着下颚发呆。
小雪,饭好了,快过来吃饭。
大哥,这都天黑了,二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厨房里正在盛菜的李升看着一直坐在门口等着二哥的小雪说道:你不用等了,你二哥今晚肯定不回来了。
二哥今晚不回来能去哪呢?不会是又去刘俊海家了吧。
他爱去哪去哪,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该给的教训也给了。翅膀硬了就自己单过吧,等吃了大亏就老实了。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听了大哥话的小雪更加担心二哥了。
大哥,实在不行我再去找找二哥吧,要是他还在玩麻将我就把他叫回来。
小雪!
大哥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几十分贝,你还不了解你二哥吗?那个倔脾气上来了谁能拉的回来?让他吃点亏也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哦。小雪不情愿的走进了院子,和大哥一起吃上了最没滋味的一顿饭。
几天以后,李平被刘俊海赶出了麻将馆。输光了钱的李平又一次成了穷光蛋。
三年辛苦打工的努力仅仅几天时间就全都化作了泡影,这个结果让李平无法接受。
恼丧,愤怒,后悔,挫败。这些感觉最终都化成了痛苦,他抱着脑袋蹲在路边又哭又笑的,像个傻子一样。此刻的他真想一把火烧了刘俊海的麻将馆,让那个罪恶之地彻底消失。然而理智再告诉他不能那么做。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路人和车辆,他觉得谁都比他过的好,过的幸福。他成了天底下最愚蠢最倒霉的人。
此时的他真的想回家,像以前那样在外面受了欺负,跟哥哥妹妹倾诉一番不快。可惜现在的他没脸回去。当时因为生气而跟哥哥说的那些气话不断的在他耳边响起。每响起一次,就像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那么难受。
十几万块,都没了。连出去打工的路费都没有了,我该去哪?
痴痴傻傻的李平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这句话像诅咒一样逼迫着李平走向不远处的水库。
对,我还可以去水库,水库里面有那么多的鱼,一定很好玩。
此刻的李平整个人面目扭曲,神神叨叨的像个神棍一样缓慢的走向水库边缘。正当他迈着大步准备跳入水库时。身后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把他给拽了回来。
李平脚下一滑,扑腾一下摔倒在了草地上。
你疯了吧,跳进去你就再也赚不回你那十几万块了。
李平抬起头向上面看去,李升那高大的身躯挡在了他的面前。
大哥,我输光了,我把这几年打工赚来的钱都输光了。我怎么办,我没脸见你啊。你就让我跳进去吧,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李升看着已经神志不清的弟弟,心中知道此刻不能再刺激他了。
小平,钱没了可以再赚,你人没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没人不要你了,家里永远有你的位置。不就是几年的工钱吗?家里还有钱呢,够你花得了。哥之前骂你就是不想你输钱,但是钱财终究是身外之物,就算你一分钱没有可你还是我的弟弟啊。
看着一向强势的哥哥居然也落下了眼泪,此刻的李平终于放下了面子抱着李升大哭了起来。
李雪看着抱在一起痛哭的兄弟俩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在她的心里,两个哥哥能重归于好那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想到这里李雪也冲了过去,李升,李平看着懂事的妹妹,也伸出手来抱住了妹妹。
随后,三人互相搭着肩膀走向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