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就到了正月初七,年拜得差不多了。吃过早饭,我坐在伙房边磕瓜子边看电视。年纪慢慢上了,对那些欢蹦乱跳的综艺节目早不像从前那般狂热,一会儿工夫,竟眼神迷离,脑壳子向一旁歪去。
“拜年啦。”一声吆喝从堂屋响起,我一惊,揉了揉眼睛,起身向堂屋奔去。有人拜年,主人没有在场接年是颇不礼貌的,有些认真的人还会真的跪下去,那就有些不敢当了。
等我过来,幼兀自在那儿双手合十,一脸憨笑地不停摇晃。“兄弟,客气啥,来了就是年,走,烤火聊天去。”我将他拉到伙房坐下。
幼是我的发小,小时候是我的跟屁虫,一丢下碗筷,就跑到我家里等我。他话语不多,老实巴交的样子,我嘴巴向东努,他朝东去,我脚步朝西跑,他跟着向西。我动嘴,他动手,不管干好事还是孬事,我们是“马配炮”的好兄弟。
一直到出去打工,不在一个地方,才慢慢疏淡,各自成家后,因各种琐事牵绊,来往越来越少。他落户在大别山深处,离我们村庄有一百多里地,交通不便。我也搬到镇上去了,偶尔回到堰头垸,再也难以相遇。
以往回堰头垸拜年,我总是初一去,拜完就回来。他总是初四五去,他一拜完,也匆匆回山里去了。我也只知道他的家在大山里,他一个人呆在那儿,有时想去,却总是难以启程。我们有好几年没见着面了。
时光真是无情,曾经需要向后使劲一甩才露出眉眼的长发早已不见了,留下的也开始如山野的茅针,白得有些晃眼。他的手又宽又厚,像只蒲扇,但上面的青筋却如同铁路,蜿蜒曲折向纵深而去。他胖得有些雍肿,坐在木椅子上,椅子总在咯吱咯吱地响。
他依旧话语不多,对电视也没有心思,静静地窝着,一双眼睛时不时扫到我脸上,发出一些轻微的叹息声。一时间,我也不知从何讲起,有些事情我们早已通过手机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