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越来越处于干渴中了。
坐落于鲁中平原腹地的这个小村落,其实以前还是郁郁葱葱的。记得小时候,村子里到处是各式各样的大树,常见是梧桐、杨树、槐树、榆树等等,仅我家里几步宽的院子里,也载上了苹果、海棠、石榴、香椿等树木,还有两棵一人多粗的大桐树,和一株拔地而起的老榆树,夏天一进院子,马上感觉骄阳被挡在了外面,院子里阴凉宜人。
那时家家户户都是去井里挑水喝。井很浅,五六米的样子,条件好的在上面架一杆辘轳,每天早上吱悠悠的声音把村庄从梦里唤醒;条件不好的直接拿盘绳子,系在桶上拔水来用。井多了,我们小孩子能玩的地方倒少了——大人们不让我们小孩去井边玩,看到有在井边捉迷藏、追逐的拖过来就打。这也难怪,每年都听说有小孩掉到井里的悲剧。
院子里有井,玩的不痛快,孩子们就跑到野外去疯。那是村头的湾塘很多,都是一汪绿幽幽的水面,一群只穿裤衩的孩子们围着它钓鱼、嬉戏,有的撕页作业本叠个纸船放进去,鼓起腮帮子吹着往前游,看谁的游的远。有的直接就拿玉米皮随手一编,也成了船的模样,上面放粒小石子扔水里,喊着“货轮出发啦”,兴奋竟也不输纸船。
那时夏天的雨真的有豆粒那么大,那时冬天的雪真的会没过膝盖,那时檐下的冰凌会长一臂多长,明晃晃如一把银色的宝剑……
可惜这样的景象已经多年不见了,缺水让这些都成了回忆。
这些年经济发展了,村里的路都成了水泥路、沥青路,路旁的大树也换成了冰冷的电线杆。各家各户的院子也大多硬化了,没有谁愿意再保留种树的习惯,因为树不值钱,而且枯枝落叶都要打扫,增加了劳动量。湾塘河沟大多也被填平了,即使没填的也早已经干涸,倒满了垃圾。
大人们再也不担心孩子掉到井里了,因为没有水,井已经都被平了。我们村里为安装自来水,打了两眼井,深度都在100米以上,浅了 根本打不出水来。
就是这样的水,老百姓也只是用来洗洗涮涮,喝需要买水车送来的水,据说是山里的泉水。我们的地下水污染太厉害了,没人敢喝。
天越来越干旱了,今年冬天只下了一场小小的雪,小到还没落地就融化了,地面只是轻轻湿润了下而已。
很多时候,我在想,我们这些年的发展虽然物质上富足了,但生活的质量更高了吗?小的时候是贫穷,但水可以放心喝,蔬菜可以放心吃,空气是新鲜的,星空是璀璨的。今天我们为了满足越来越贪婪的欲望,放肆地挥霍着我们珍贵的自然资源,这样的代价值得吗?
我为干渴的家乡而悲哀。如果有一天,我们剩下的最后一滴水是我们的泪水,我们将何去何从?